秦大壮的养牛场位于屯外的一处集体闲置地。牛场四周是三米高的围墙，里面一排排水泥柱垒砌的长亭式牛棚，每排左右错落栓养着十来头健壮的成年牦牛，最南端一排是母牛饲养区，约有二十来头母牛和一些牛犊。

负责看护、喂养的牛老西和牛蛋爷俩，就睡在牛场大门旁的耳屋内。

牛老西深知看护牛场的责任重大，夜里睡觉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警惕性非常高，门旁栓着的两条大狼狗就是他的两只耳朵，很通灵性，一有风吹草动，他便拉动床头的开关，墙头四角的探照灯瞬间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牛蛋听到牛老西接完电话，翻了个身子，迷迷糊糊地鼓囊了一句：“爹，啥事？”

牛老西心疼儿子，本想让牛蛋多睡一会儿，但秦大壮的命令他不能不听。秦大壮很会笼络人，工资按时发，逢年过节都想着他们，总是多买一份鸡、鱼、肉之类，给他们爷俩打打牙祭。牛老西自然也知恩图报，以牛场为家，把牛场操持得井井有条。

牛老西拍了拍牛蛋的肩膀，说：“小子，别睡了，快起来，屯长喊你去撵小偷。”屯里人把抓小偷叫撵小偷。

“撵小偷？”牛蛋精神大振，困意全消，这可比整天追赶牤牛刺激多了。他一个鲤鱼打挺从**站起来，兴奋地说，“爹，小偷在哪儿？”

“你这个傻小子，我哪儿知道小偷在哪儿，屯长说吴老二家的母牛被小偷偷走了，他说你跑得快，让你到吴老二家集合。”牛老西并没有像儿子那样兴奋，说得很急，近乎结巴，给人的感觉就像他一瘸一破走路。牛老西小时患小儿麻痹。

牛蛋跑得快在全屯却是出了名的。从九岁开始，牛蛋就辍学跟随他放牛（关于牛蛋辍学的原因，下文还有交代）。牤牛性子野，常常无端地脱离群体疯跑，牛蛋就跟着后面追。牛老西本不愿儿子冒险，他清楚追牤牛不像撵鸡赶鸭那样轻巧，稍有不慎便有被顶撞的危险，而且后果非常严重，轻者受伤，重者丧命。儿子是三辈单传，女人又死得早，万一牛蛋有个闪失，牛家就绝后了。

但牛蛋似乎天生就喜欢爬高踩低，捉鸟摸鱼之类的玩意，和牤牛打交道后，愈发貌似蛟龙入海，渐渐地练就得身形灵活，辗转腾挪，像豹子一样敏捷，又像脱缰奔驰的骏马。再凶悍的牦牛在他手下，几个回合较量下来，居然变得像家猫一样温顺。

“好嘞，我这就去。”牛蛋心花怒放，很高兴能被屯长赏识，他快速地套**、披上衣，扣子都没来得及扣上，便提上鞋跟就朝外走。

“小子，你站……住，我……我还……没说完。”牛老西一跺脚，比刚才结巴得更历害了。

“爹，你别急，慢点说，我听着呢。”牛蛋这才意识到老爹的反常，老爹平时说话很流畅，但不能急，急了就结巴。

“小子，你千万记住，撵小偷是撵小偷，重要的是把小偷撵跑，绝不能逞强，不能和小偷发生搏斗。”牛老西喘了口气，担心牛蛋年少气盛，便交代说。

“爹，我知道了。”牛蛋心里暗笑老爹磨叽，答应着便一猫腰跃出了门外。

“等等——”牛老西喝道。

“爹，还有啥事？”牛蛋转回身，心想我能等，小偷不等人啊。

“带上矿灯，把这家伙也带上。”牛老西从屋里拿出矿灯和一根约两尺长的木棒，郑重地交到牛蛋手中。

“爹，你不是不让我和小偷搏斗吗？”牛蛋笑道。

“你个傻小子，小偷腰里都揣着凶器哩，爹是让你拿着防身用的。快去吧，小心点。”牛老西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牛蛋话音未落，箭一般穿梭到夜幕之中。

在吴老二不大的院子里，人头攒动，屯里听到刘春燕呼救的男女老少都赶来了。刘春燕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下，悲伤激动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现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秦大壮身上，毕竟秦大壮是一屯之长，秦大壮理所当然地成了大家的主心骨。

秦大壮看了一眼梨花带雨的刘春燕，有点心疼，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一定会把这个年轻的妇少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刘春燕是个可怜的女人，男人吴老二不挣混，整天游手好闲，嗜酒如命，每喝必醉，醉了就拿女人发泄，女人身上常常青一块、紫一片，旧伤未去，新伤又来。

秦大壮和刘春燕的第一次，就是在去年劝阻吴老二耍酒疯，暴打刘春燕的那个晚上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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