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树终于可以开始自己的生活了。在这之前，怀树一直认为自己生活在围墙里，在象牙塔中，知识已经让他乏味了，他只想去实践，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他只想自己已经长大了或证明自己真正的实力。

　　怀树踩着自行车（上届朋友留给他的破车），迎着温馨的晨风，他——去——上——班。他唱着《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并愉快地让曲儿跑了调，从五六度向下大滑，明朗充满**的词儿让他唱得高亢和兴奋。惹得旁人满脸迷惑朝他看：这人是不是神经质？

　　他才不理会这些，他像风一样从他们身边穿过，太阳从朦胧的湘江上升起来，是桔红色的，像建筑师头上的头盔。

　　怀树早早地来到厂门口。他抬头看见了厂子的招牌：潭龙工业服务部，电话8228810，红字白底，玻璃装饰的。电话很好记，他望了一眼就贮存在记忆里了。如今他是在尽快适应工作，一切都变得细心了。

　　店门还是准时开了，原来贺老板就住在里面。他开了门，把怀树叫了进去。由于天气冷，他又跳进了被褥里。贺老板如此不拘小节、随和大方一下子让怀树感到格外亲切。

　　贺老板在被褥里对怀树说：“咱们店门面小，现在你到这里来，就是我们当中文化水平最高的，希望你努力干出成绩来。”

　　接着又警告似的说：“你现在不要想什么有关前途、命运的事，见到什么学什么，不要想它会在以后对你有什么作用，做好每一件事对一个人很重要。”

　　怀树不是一个怕苦的孩子，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说：“我一定认真做好手上的任何一件事！”

　　潭龙工业服务部是属于私营企业，主要经营印刷业务，包括复印、胶印、铅印、电脑打字、油印等等。

　　怀树被贺老板分配到印刷车间当学徒，学习胶印机的印刷技术及修理维护。偶尔也拼书版、搞复印。

　　店子里有一台SS810规格的复印机，单一印刷滚筒，它使用的是CCK移动扫描式，最大可以走A3幅面的纸。可以为金象牌J813—B型台式胶印机复成制板工作，电力消耗110/120伏；430瓦。店子大概40多平方米，一间办公室和一间印刷车间，办公室里有2台电脑，一台是486的，另一台升级为586。两台电脑共同配着一台打印机，怀树一眼就知道打印针是24针的。印刷车间有两台J813—B型台式胶印机和几张长方形桌子，那是专门供装钉用的。

　　怀树的师傅叫李正清，也没爹没娘，十六岁就出来到社会上混了，今年十八岁，比怀树还小一岁多点，但怀树与他一比，且不论个子高度不够，光是看到李正清老气横秋的样子，怀树就显得幼稚多了。

　　李正清也是一个十分随和热情的人，为了表示他对怀树的欢迎，第一天他就拉着怀树一同到民主市场买菜，他买了一斤肉和他最喜欢吃的藕。

　　烧饭炒菜当然也是李正清干，怀树看见李正清把锅铲和锅子打得啷啷的响，料想他的厨艺只是一般，果然，在吃饭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就喊太咸了。

　　饭桌上，有两个女孩，她们都向怀树自报了家门。胖的叫谢花，瘦一点的叫肖湘。谢花喜欢笑，笑得跟她名字一样，象绽开的玫瑰花、紫罗兰、秋菊。怀树还以为她是对他的到来表示高兴，原来她只是爱笑，喜欢笑。她发育得健康，虽然有一点胖，倒不如说是丰满，她高耸且又诱人的**硬是把她的复杂的曲线勾勒得层次分明、匀称。瘦一点的肖湘却恰恰相反，李正清暗地里说她是“太平洋”。不过她口气蛮大，天天抱着一张英语报纸看，她说她以后一定要去美国。她虽然是学理科的，但也知道自己名字的出处，当怀树念到《岳阳楼记》中“然则北通巫峡……”她马上能接过去“南及潇湘”。

　　“喂，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谢花笑着问怀树。

　　“农机校的！你呢？”怀树热切地回答，他也想知道对方的底细。

　　“什么？没有搞错吧？学农机的干印刷厂？”肖湘惊讶地插了一句。

　　怀树干巴巴地说：“没事干，地方上都忙着下岗裁员，凑合着吧！”

　　“Mygod（天啦）”肖湘的英语还真象那么一回事。

　　“唉！你们都有文凭。”李正清叹了一口气，“我没有你们这般福气读书呀！”

　　“可你的工资都比我们高。”谢花转过身来安慰他，“高两倍哩！”

　　怀树一边和同事亲切地谈话，一边偷偷地打量着这个他即将栖息的地方。屋子里很**，也很阴暗，洗碗要到墙角去洗。李正清洗碗就是在水龙头下猛地冲一下了事，由于经济较清贫，油放得少，冲一下有时也冲得干净。不过来了客人便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油放得多了，而且还炒了肉，在水龙头下冲洗就冲不干净了，碗拿在手里像泥鳅一样的滑。

　　他们租了四间房子，门牌号是风车坪42号。最里面住着谢花和肖湘两个女孩，隔壁住着李正清，还有一间空房子和空床，理所当然是怀树的了。里面乱七八糟地堆满了纸张，80克的、70克的、52克的、32克的……李正清告诉怀树32克的纸可以做手纸用。

　　“上茅厕用顶好！”李正清拿了两张32克的纸揉了揉，一阵风跑了出去，他一吃完饭就爱跑厕所。

　　最外边就是做饭的地方，里面放着一台名片机，一个铅字架和一台三角柜。怀树看见一只老鼠在名片机上玩耍，并不害怕人。

　　过了一会儿，李正清从厕所回来告诉怀树，上厕所要走5米，拐一道弯，然后就分男左女右找茅坑。

　　怀树马上明白了环境将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压力，他应该怎样去做思想准备。他完全明白，这一切都是陌生的，要熟悉它，要和同事们做朋友，要去适应这里的工作和人，这就要付出超常规的勇敢，就要有一副热心肠。

　　下午下班了，怀树因为行李没有带来，还得回学校去。路上，他想起了小燕干裂出血的**，便买了一支唇膏，这是他第一次给女孩子买化妆品。

　　那一晚，月亮很晚才落下去，怀树激动得一夜都没有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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