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的下午学生不到校,各教研室业务学习。整天忙着备课上课和学生谈话的教师们只有这个下午才能喘口气。说是业务学习不过是走形式,好不容易坐到一块儿是聊不完的天。当老师的天生都具备大嗓门,平时在课堂里嚷惯了。这会儿坐在办公室里,也一个赛一个。
魏茜对聊天不感兴趣,什么家长里短的,俗气透了。往常她总是待在角落,埋头读她的小说,任凭她们嚷翻了天,她也不抬头看一眼。过去,别人说她有些怪癖,不合群。自从剑国去世后,这怪癖也得到了谅解。有时外校来了教师,对她的冷漠表示疑问时,马上就会有人小声地把她的情况介绍一番,疑问立刻变成了理解。做寡妇的就得象个寡妇样嘛——这是大家不言而喻的道理。
今天,她没有带小说来,也没会在角落,她用手支着下巴,倾听着每一条新闻,每一句玩笑。
“听说了吗?有个十八岁的姑娘嫁了个八十岁的老翁,结婚不到两个月,她就成了寡妇。办完丈夫的丧事,她隔了一天又办喜事,和过去的恋人结婚了,不仅带着三十万元的存款,还捞到一套三居室的房子。”
“胡说,会有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那有什么?犯了哪条法?一切合乎手续。愿打愿挨的事情。”
“喂,还有件新闻,一个五十岁的女人要嫁给二十五岁的小伙子。人家不给他们结婚证,他们就双双殉情自杀了。”
大家说着笑着,放松着紧张过度的神经。魏茜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有什么可笑的呢,如果这些新闻是真事,那不就是可叹的悲剧吗?
她不知不觉地从圈子里退了出来,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百无聊赖地在纸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圈儿。
教研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了,胖胖的总务主任拿着几件毛衣进来:“喂,便宜货,谁要?”
人们蜂拥过去,争着看那些毛衣的颜色,质地,式样。
魏茜没有动,但也看清了。确实是些式样新颖的毛衣。天气转暖后,穿在外面挺时髦的。
几位年轻的老师立刻一人要了一件。
“小魏,你买一件吧,比商店的便宜不少呢。”总务主任朝魏茜招呼着。
马上,热心的同事们就七嘴八舌地参谋开了:“这件好,小魏。”“要这件!”
魏茜微笑着看着大家给她推荐的毛衣,黑色,白色,灰色。
怎么?她只能穿这些颜色吗?论年龄,她不比别人老,论长相,她可以算第一。
她站起来,向大家走过去,推开了那些黑色白色灰色,从里面挑出一件大红蝙蝠袖的毛衣:“我买这件。”
人们诧异地交换着目光。
总务主任小心翼翼地抻开那大红毛衣,对魏茜说:“给丽丽买吗?这件太大了。”
人们忽然明白过来,有人建议:“儿童商店进了一批毛衣,小魏你去那儿给丽丽买准合适。”
魏茜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丽丽的毛衣有好几件。我是给我自己买。”
哑场。静默,困惑的目光一束一束在魏茜的脸上扫来扫去。
“怎么,我穿上不好看?”魏茜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仍在微笑,把毛衣放到胸前比试着。
总务主任看着毛衣,看看众人,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小魏,这颜色……”
“就要这件,我拿走了,明天给你钱。”魏茜说完,把毛衣郑起来放进提包,谁也不看地走出了办公室。
门在她身后哑然无声地关上了。
总务主任问大家:“她怎么了?”
“唉,太年轻了,可怜啊!”
“心理变态,有合适的该给她介绍一个。”
人们叹息着,议论着,充满了同情和怜悯。魏茜不在场,她就成了谈话的中心。大家越议论越觉得应该关心关心这可怜的女人。于是,在总务主任的倡导下,大家决定了要尽早给魏茜找个归宿。
魏茜走出教研室,泪水就要往外涌。她强忍着才又把它们逼回了源泉头。
我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干嘛要和别人赌气?她自己也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偏要买这件红毛衣。
真的敢穿红毛衣吗?她记得去年夏天最热的那天,她穿了条红白条的连衣裙来上课。一进校门,她就觉得所有人的眼神都在躲闪着看她。这是条旧**,她每年夏天都穿的。而且,这年她是教师中最晚穿上**的人。
快下班时,总务主任在门口见到她,挺好心地小声对她说:“小魏呀,换件素色的,明天就换呵,要注意影响。”
晚上回到家,她对着剑国的遗像痛哭起来:“别怨我,我没有忘记你,没有忘记呵!”她用剪子绞碎了那条连衣裙,并且把过去所有鲜艳的衣服全锁进了大衣柜。
两年了,她没有穿过一件鲜艳的衣服。今天,她却买了一件大红的毛衣。这意味着什么?她为自己的行动颤栗了。
提包被毛衣塞得紧绷绷的,她觉得一路上都被人打量,好象她的提包里装了什么非法物品她不敢抬头,把提包夹在腋下,匆匆走回家去。
关上房门,她才松了口气。
毛衣果然不错。颜色纯正,质地柔软,式样也别致。
魏茜情不自禁地脱去棉衣,对着镜子穿上了红毛衣,又用花手帕高高束起了长发。
呵!简直象为她订做的,毛衣把她身上的线条恰到好处地显**来。她的皮肤天生白皙,被红色一衬,更加娇嫩水灵。她被自己的形象陶醉了,久久地凝视着镜中的她。
笃笃笃,笃笃笃,好急切的叩门声。
谁会来呢?自从剑国去世后,除了学生们节假日来玩,再也没有人来串门。因为她的同事大多是男的,几位女的住的离她家很远,没有急事是不会来的。
邻居们都是外单位的,平时不相往来,何况现在是做饭时间,没有人会来串门。
笃笃笃,笃笃笃。执着的叩门声,大有不开则要敲将下去之势。
莫非是丽丽病了?
这个念头一闪,她便忘了一切,冲过去把门打开,顿时怔住了。
常晓明一脸焦急地迈进门来,魏茜脸一下子红了,惊慌失措地用胳膊挡住凸起的乳峰。
常晓明看见她这个打扮,也怔了。但只是几秒钟,他乌黑的眸子望着别处,微微含笑地低声说:“快穿上棉衣,会冻着的。”‘
魏茜更加不好意思了,这哪里象学生对老师说话?可他说的确实不错,她已经感到冷了,上牙下牙忍不住互相磕碰着。
但是,为什么要听他的?此刻就是冻死,也要挺住。否则他真以为他可以指挥她了,他不过是个小男孩,小小的男孩子。
“常晓明,现在来有什么事吗?”她背过身去,用最生硬的口气问道。
“是的,有事。”浑厚悦耳令人心烦的男中音,真没想到他的嗓音会变得这么好。
“嗯,说吧。”仍然是同样又冷又硬的语气。
常晓明没有马上回答。魏茜正要下逐客令,却突然被一团温暖包围了。常晓明把她的棉衣披到了她的身上,还给她系上一个扣子:“就要下雪了,穿上棉衣。”
她想大喝一声:“你别管我!”可是怎么说得出口,人家是好心好意。
她想说声“谢谢”,不能说,他会误解她的意思。
她什么也没有说。她恼怒他的大胆,她恨自己束手无策。她的心颤抖着,又急又气又羞嗔又毫无办法地呆呆地瞪着他。
常晓明退后几步坐在椅子上,平静地望着她说:“有件事来和你商量,中文系要到中学联系听课。你的教学上过电视,所以大家拜托我到母校,来请求你给他们上几节示范课。”
是的,几年来她探讨“长课文短教”,已给五百多人上过公开示范课。她讲授的《在烈日和暴雨下》由省、市教研部门录了像,做为教改研究资料在全省交流。
她能拒绝吗?他做过她的学生,老师能拒绝学生求教吗?
她能答应吗?他会以为他要求的她都会答应,他更会得寸进尺了。
“就是这事。我走了,明天我拿着公函去学校正式联系。”
他没有提昨天的问题,他是为公事而来的,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魏茜抚mo着那系着一个扣子的棉衣,觉得若有所得又似乎怅然若失。
她没有心思做晚饭,冲了一碗奶粉,喝完就躺在**。头真的开始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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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无法逃避』
呵,这是到了哪里?茫茫的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魏茜~又回到了她~队的内蒙古,好冷呵,她浑~缩~一团。一匹马向她奔来,她吓得转~就跑,却象小猫一样被人轻轻一提骑到了马~。扭头一看竟是剑国。她又笑又哭,拍打着~~脯问他藏到哪里去了?剑国宽厚地笑着,~~地搂着她,亲~她。又出现了一片楼房,是她和剑国一块考~的师范大学。和过去一样,晚自习~了,她便倚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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