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悄然的裂痕
风起云涌的改革大潮在全国各地掀起，催生了经济的发展，环境的变革，也在急速地冲击和改变着社会的各种人及关系。在变革浪潮相随的新的价值伦理观念冲击下，无数家庭经历着痛苦的考验和改变。
人心中的种种欲求，空前地显**来。
国有企业改革，土地开发，外商合资，昂贵工业设备引进，工业开发区、科技园、立交桥等等大型新项目相继上马……，三江市纪念中在发生着巨大的改变。道路交通不畅、水电能源紧张、人才紧缺等等问题成为经济迅速发展的瓶颈，急待解决。
爸爸真是太忙了，时时感到分身无术。他每天要见许多人，有开不完的会议，一个一个饭局，接二连三的考察、谈判和参加各种奠基开业庆典等等。
因为时常不能按时吃饭，爸爸的胃痛经常发作，到保健科要一些药应付着。他变得有点心气浮躁，开始有脾气了。
他中午几乎天天不回来吃饭，晚上也回来很晚。
刚开始，妈妈还每天等爸爸回来一起睡。但是爸爸回来的越来越晚。他不让妈妈等他，妈妈只好自己先睡。
妈妈睡觉很轻，爸爸晚归总是把她惊醒。她期待着爸爸的温情，而爸爸常常疲倦地酣然人梦，对她不管不顾。受冷落的妈妈难以继续入睡，早上起来，就很疲倦。
“你送我和心心吧？”妈妈希望象以前那样坐爸爸的车上班。妈妈刚上班时，爸爸妈妈每天都一起出门上车。爸爸司机小王先把妈妈送到艺校，再送爸爸到市政府。爸爸忙起来以后，这个待遇就逐渐少了。
“不行，来不及了。”爸爸不多解释，匆匆离去。
妈妈闷闷不乐，只好带着我挤公交车。
奠基开业等等各类庆典的锣鼓不断敲响，市艺校经常接到市政府通知，要组织节目参加各种庆典，让孩子们的天真表演给庆典锦上添花。妈妈很苦恼。她希望爸爸能制止这样的事。
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晚上，爸爸难得回来的早，在家吃饭。
妈妈在饭桌上对爸爸说：
“你是市长，应该禁止让孩子们庆典活动。这些活动对他们的正常学习和训练有很大影响。”
“这些活动时间不长，影响不会太大吧？再说你们不是也要参加其他演出吗？”
“你看到的时间不长，但是我们要中断正常的训练进程，提前很多天专门排练配合这些庆典的喜庆节目。我们艺校以教育为主，演出是有选择的，而且每年只有大的节假日才参加，是属于向社会家长回报形式的。”
“可是你看，那些来投资的外商，指名要你们来参加庆典。这点小事我能不答应吗？现在各行各业都在为经济发展服务，你们艺校也算做贡献嘛。”
“这不是小事，关系到孩子们的发展前途。这些孩子们都是百里挑一的，学习专业舞蹈艺术的。他们以后要继续深造，要报考上一级院校。我要对他们和他们的家长负责。”
“以后我通知有关部门，尽量减少让孩子们参加，行了吗？”
“不是减少，应该彻底制止让孩子们参加这种成人活动。孩子们参加这些活动回来，心都散了，纪律松弛，不愿意再进行刻苦的排练。我们当教师的，要耗费更多心力指导他们。”
“……我在外面遇到的不顺心事够多了，你就不能支持支持我，让我省点心？那些场合，投资方总要搞的场面很大，热热闹闹的，扩大影响。我当市长的，能去泼冷水吗？”
“你不讲理，这怎么是泼冷水？你……你心里现在已经没有我了……”妈妈放下碗筷，哭了。
“唉，讲不通了，算了，我考虑考虑吧。别哭了，吃饭吧，孩子在看着呢。”
妈妈不理爸爸，转身离开了饭厅。
爸爸叹息一声，也不吃了。他看看表，打电话给司机要车，拿起外套要走。
我站在他面前：“爸爸，妈妈哭了……”
“爸爸知道，你去哄哄妈妈啊，爸爸有事，得出去一趟。”爸爸拍拍我的头，急急地开门走了。
我去看妈妈。妈妈抹着眼泪问：“你爸爸呢？”
“爸爸出去了。妈妈你别哭。”我给妈妈擦眼泪，也要哭了。
“好，妈妈不哭。来，跟妈妈去洗澡，早点上床睡觉。”
我乖乖地听妈妈的话。这天妈妈没有给我唱催眠曲，也没有和我一起看童话书讲故事。她只是抱抱我，就离开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爸妈吵架。心里好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35、土豆丝卷饼
在我们家里，有几样饭菜是我们最喜欢在合家团聚时吃的。比如：饺子、韭菜合子、汤包、火锅，还有烙饼卷土豆丝。其中，烙饼卷土豆丝只有爸爸在家的时候，吃起来才有趣。
爸爸每次出差回来，尤其是出国回来，都要吃家乡饭。这时，我们往往就吃烙饼卷土豆丝。
小枝做这顿饭很讲究。先是温水和好面团，用湿布裹好，等面团自然回软。把姥姥送来的大酱爆香装碟，小尖椒、大葱、洗净的生青菜、切碎香菜各自装碟，先上桌。准备好四个配菜的材料。把回软的面团揪成块，抹上油，两个两个合在一起，擀称薄饼。
炉灶上的水开了，放进调味肉片，再捞出来，加虾仁紫菜蛋汁葱花香菜，汤就好了。在我们坐下来喝汤的功夫，青椒滑溜肉片，摊鸡蛋，油闷土豆丝陆续上桌，金黄色的油饼也一个跟着一个上来。
小枝做的土豆丝，切好后不水洗，小火油闷，香软劲道，不伤胃。每次都准备两盘，一盘青加辣椒丝，爸爸爱吃的；一盘加胡萝卜丝，我和妈妈爱吃的。
妈妈的吃法是：撕下一小快饼，加上一样菜，咬下一小口，慢慢嚼。我和爸爸则不然。
爸爸嘶嘶哈哈地把一张热饼揭开成两片，他一片，我一片。他在自己的饼上放上每样菜，尤其不能少大酱大葱生菜，再把饼卷起，饼卷下端折上来，形成一个大菜包。他往往先把饼卷递给妈妈。妈妈总是笑着推辞说“你请便，你请便。”爸爸就不客气，大大的咬上一口，然后作出香得呆住了的样子，我和妈妈就大笑。
我卷饼时，爸爸就和我商量着，指指点点，这个放一点，那个放一点，然后帮我卷成一个也是鼓鼓的大菜包，放进我手里，我用两只手捧着，吃的心满意足，油黄的菜汁滴滴嗒嗒流尽碗里……
我们讲着有趣的话，说说笑笑，吃着吃着，妈妈就会忽然觉醒了似的，“哎呀，吃多了。和你俩在一起吃饭，总是不知不觉就吃过量了。都吃胖了。”
“胖一点好嘛。”爸爸说。
“好什么呀，衣服都穿不下了。”
“穿不下就送人，再买新的。”
“送给谁呀，都是穿过的旧衣服。”
“可以送给小枝嘛，她和你以前的身材身材差不多。”
36、怎么会这样
我们吃饭的时候，小枝一般呆在厨房里，收拾厨房，有时也回自己房间，开着门，能听见我们叫她。我们在家的时候，她从来不看电视，也不和我们一起聊天说话。让我们安静地保有三人世界。
妈妈收拾了一包不穿的衣服，送给小枝，让她带回家送给别人，不要自己穿。我看到小枝在自己房间换上妈妈穿过的连衣裙，照镜子。
“妈妈，小枝姐姐穿上你的衣服好漂亮。你为什么不让她穿？”
妈妈说：“小枝穿上妈妈的衣服不合适。你要是认错了妈妈怎么办？”
妈妈没有说出来，她最不希望的是爸爸产生错觉。
小枝到我们家来的时候，只有十七岁，做事乖巧谨慎，小心翼翼地。现在她已经长成一个能干、有主见的二十三岁大姑娘。
爸爸虽然忙得回家晚，但是无论多晚，只要不出差，就一定回家，睡前习惯吃些东西。妈妈有病大手术时，身体元气受损，不能熬夜。她上班指导学生操心，还要照顾我，看着我作作业，很辛苦，因此每天都是和我一起睡得很早。
发现爸爸晚上回来要吃东西以后，小枝晚上很留心，听到爸爸的脚步声，就出来给爸爸作夜宵。爸爸低声分赴几句，等他洗脸洗手回到饭厅坐下，小枝的饭就端上来了。爸爸吃饭时，小枝就去给爸爸放洗澡水。爸爸洗完澡，小枝冲净浴盆，把爸爸换下来的内衣裤顺手也洗了，才上床。
这些在普通家庭里，由一个妻子完成的事，在我们家由保姆小枝做。
时间久了，爸爸和小枝之间形成了默契：只要爸爸一回来，小枝就知道该做什么。爸爸看小枝的眼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妈妈很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她想自己来给爸爸做夜宵，让小枝在爸爸回来时叫醒她。
一天， 爸爸晚上回家，惊讶地看到妈妈起来照顾他。
“你怎么起来了，有小枝就行了，你去睡吧。”
“以后晚上我来给你作吃的。你想吃什么？”
“就是常吃的那几样，说了你也不会做，找这个麻烦干啥，交给小枝不就好了吗？”
“不会做我就不能学吗？”
“这么晚了，你来得及现学吗？”
“你就这么不爱吃我做的饭？”
“好好，你做，我吃。”爸爸把要吃的简单说了。等妈妈端上饭来，他已经坐那睡着了。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做的夜宵，没吃几口就上床了，也没洗澡。
两个人背对背，假装睡觉，都睡不着。爸爸忍不住坐起来。
“我胃不好，晚上不吃些东西睡不好。你为什么不让小枝给我做？”
“我是你妻子，给你做饭不行吗？”
“小枝是我们花钱请的保姆，做饭是应该的。况且她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你何必这样呢？”
“我关心你，不好吗？”
“你是在吃小枝的醋。”
“说什么你……”
“怎么会变成这样！”爸爸叹一口气，无奈地躺下。
三江市这些年发展的非常快，前几年，一到晚上，就没什么地方去了。现在，一些酒楼营业到很晚，江边步行街上的小吃花样繁多。
发生这件事以后，爸爸即不忍心让妈妈辛苦深夜照顾他，也不愿意支使小枝，就不在家吃夜宵，晚上在外面吃过东西才回家。回来后谁也不惊动，简单地洗了淋浴就睡觉。
爸妈的感情是从这时开始冷淡的吧？但是表面上风平浪静，一切都正常。
37、骤来风雨急
爸妈婚后，过了一段安静的时间，偶尔有人上门送礼。妈妈吩咐小枝，一律挡在门外，就说家里没人，保姆不能作主收礼。
好像是忽然之间，送礼的陆续而来，人越来越多。
有来走后门的，有来拉关系的、探口风的。也有来感谢市长鼎力相助的：这些人按正常渠道在三江市取得了很好的发展，特意上门致谢。
一律挡在门外就不合适了。
这些人一般都是晚上来，如果爸爸不在家，妈妈只好出面接待。爸爸回来看到送来的礼物，无非是一些高档烟酒、地方特产什么的，值不了多少钱，就默认了。爸爸不抽烟不喝酒，这些东西，我们家基本不需要。之所以收下，是给送礼的人面子而已。
收下的礼物，妈妈都交给小枝，放在小枝房间的促藏柜里。太多了，就清理出来，送一些合适的给姥姥家，烟酒什么也给小枝带回乡下的家。小枝的家在附近的郊区农村，父母务农，她下面还有两个弟弟，生活不富裕。
星期五下午，小枝放假回了乡下。我在琴房地板上看童话书，妈妈在客厅给我编织毛衣。爸爸回来了。
他们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这就是我在开头叙述的情景。
有人举报了爸爸。
说爸爸受贿六万元钱。纪检部门已经开始调查。
爸爸从政以来，第一次受到上级的质询：请他说明在三江市国有土地开发中，是否收受贿赂。
他黑着脸，一进屋，就问妈妈：“你到底背着我收了多少钱？”
“你说什么呀，谁收钱了？”妈妈很惊讶。
“告诉我，你到底收了多少别人送来的钱？”
“没有啊，从来没有收过什么人的钱。”
“不可能！送钱的人说你亲手接过去的。告诉我你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钱比你丈夫的前途更重要吗？”
“安长林，你不要污辱我！”妈妈大声抗议。
“我污辱你吗？是你自己在污辱自己。你变了，变得小心眼，斤斤计较，心里只有你自己。你不关心我心疼我，也就罢了，也不能在我背后这样做。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是在毁我！”
“你……”妈妈痛哭失声。
“你才变了，你娶我后悔了……不爱我，请你告诉我，我会离开。我有自己的工作和尊严，不是要依靠你才能活下去……”
我躲藏在钢琴后面，被爸爸的吼声和妈妈的哭声吓得瑟瑟发抖，祈祷寻声救苦的观世音菩萨，快快来解救爸妈……
“南么观世音菩萨，南么观世音菩萨……”我象师父教的那样，不停地呼唤着菩萨的名号。念着念着，我不知不觉爬起来，坐在钢琴前按下琴键，优美的琴声叮叮咚咚流淌，缓缓的，如流水，忧伤而寂静……
这琴声在说：爸爸妈妈，我爱你们，你们彼此这样粗暴的伤害，让我难过……
琴声准确地表达了我此时的心情。在这以前，我从来没有弹奏得这样好。
菩萨真的来了。
爸妈爆吵的声音忽然停住。他们两个人表情复杂地站在琴房门口看着我。我不回头也知道。
他们默默地退回了客厅。不再争吵。
妈妈无声地饮泣，爸爸的心软下来，低声哄她，向她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原来是这样：
三江市顺同地产开发公司，前几年看中了江北一块地，准备建旅游度假村。因为当时交通不便，地势冷落，虽然向市政府作出了正式申请，有关部门的审批也通过了，但是没有签订正式合同就放下了。现在市政府为了加速江北开发，决定建立第三座大桥，位置就在那快地附近。建桥消息一公开，地产商纷纷抢购江北土地。
一个外地地产商想抢在顺同公司前买下那块地。他找到爸爸，爸爸说不好办，让他考虑申请别的地块。他看爸爸没有说死，以为有希望，就采取了送礼的方式，贿赂爸爸。
妈妈还记得那个人，说话十分热情谦恭，说是爸爸的朋友，来看看他。妈妈听说是爸爸的朋友，就客气地让进来。
坐了一会，他把一个名片**手中提兜中物品里，亲手把提兜交给妈妈说：“这是给安市长的一点心意，请您一定交给他。”
妈妈推辞，他说：“您要是不替安市长收下，就是看不起我！”
妈妈只好收下来。
等他走了，妈妈一看，只是两条香烟。顺手就放进小枝的房间柜子里。
爸爸没有干涉那块土地的事，市政府土地部门，按正常程序，把地批给了顺同公司。那个利欲熏心的人没得逞，于是用匿名的方式把爸爸告了。他说市长收受了一万元的现金和一个五万元的信用卡。
纪检部门调查到信用卡上的钱已经被取走。但是这并不能证明市长受贿。
爸爸明白，这个人就是要让上级查他，搞坏他的名声。即使没有证据证明他受贿，对爸爸这样的人来说，也绝对是一件不吉利的事。
现在关键是这笔钱，是不是真收了而爸爸自己不知道？
“是不是他把钱放进了烟盒里了？”爸爸说。
“唉呀，那就糟糕了！”妈妈说着急急走进小枝的房间，她记得送过好几次烟酒给小枝，让她回家时带上。如果是那样，这些钱恐怕早都不见了。
果然，什么也没找到。
38、小枝走了
第二天上午小枝回来，爸爸妈妈把事情告诉她，问她是否看见了那笔钱。小枝惊讶地长大了嘴：那些烟盒她也没有动过！她回家后，就把东西交给父母，一直没有仔细看。
爸妈都感到灰心失望。
小枝马上返回了家中。
取那笔钱的是她已婚的哥哥。她哥哥已经用那笔钱，买了一个电三轮车做拉客生意。无论小枝怎样说，她的哥哥嫂子都不肯退钱。他们不承认拿了钱。取钱的时候，她哥用的是假身份证。他们不相信有人能查出来。
爸爸向纪检部门说明了情况。调查的重点放在了小枝的亲属上。
他们到那家银行，调出那段时期所有大额取款记录和录像，确定了作案人是小枝的哥哥。他在烟盒里看到了现金和信用卡，那张名片上有取款密码。
小枝没有回来。
妈妈收拾好小枝的东西，托人送到小枝乡下的家里。她知道小枝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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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妈妈走过的路』
39、吉祥的饺子在爸～那次争吵的时候，我～完钢琴，回到钢琴～去找童话书。就在那时，我发现了钢琴～的暗盒，在～～日记中，知道了自己的孤儿～世。我把～～日记中收养我的记载看了又看，好像在看别人的故事，不相信是真的。但那的确是真的。不免会想：我的亲生父～是谁？为什么在我一出生就被他们抛弃？可是我不难过，一点也不。从出生一个月来到爸～～边到现在，八年多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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