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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集市上卖我们货的一共有十来家。为了避免竞争,每家都能赚大钱,我们十几家合为一体,笼断了这个市场。办法是这样的:十几家分为两组,每组轮流出货,其中没货的一组给有货的一组帮助守摊,并记录每一份买卖,最后合并营利数额,然后大家分钱。这种情况,货的卖价不但高,每一家都相对舒闲。这个集日逢我家出货,天下阵雨,估摸着停不住了,人们第二次收了摊。爹到附近闲转去了,看着雨又渐渐止住,妈自做主张又匆匆卸了车,重新摆起来。别人见状,都拥上去乱卖,一直到第三阵雨起。妈把钱分给大伙。见天不晴,走了几家,只剩下五家还在观摸天气。有道儿远的,也没打算走。怕走了,剩下的又卖,他分不到红。然后雨又停了,王庄的那个男的给大伙使眼色,摆开再卖会儿。我妈又赶紧把车卸了。我以为有货的都出货呢,后来一看,就我家一家。最后我家又分得十块,却拿出去四十块!天下竟有这样的大傻瓜!令我气愤的不止这些,妈卖货的风格是尽人皆知。比如:我看见她不听我的暗劝又去拆包,很生气,反正也有这么多人“帮忙卖货”,我干脆就凑到打扑克那观敌料阵。一会儿老魏他媳妇就过来向我“告状”,说,“不给你妈看摊了,把人气死了!说好的四十两对,你妈横插一扛,张口来个二十七,最后卖了二十五。”我一笑,我还不知道她!上个集,来了两个女的,人家自己说以前买的,二十一对,我说,“是这个价”,给人拿货。妈又聋又霸的,是我接的茬儿,她就在一边好好呆着呀,非要忙的自己不可开交,才下得去那股横劲儿。上来“给你们算十四吧”。我不喜欢“傻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碰上“傻人”。青锁就是“傻人”,我同样看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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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感觉在我头脑中越来越明显,那就是表面上是我在看家,其实,是家在把我死死看住。我已经被它锁住了。我悲愤地冲着青锁叫,“它把我锁住了!它把我锁住了!”青锁不解地说,“门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叫锁住你了?你锁上门,愿意上哪就上哪去呗。”
还有两件事把我气笑了:造纸厂里初供暖气时温度不够,我让他再拿去被子之前,他在宿舍里晚上就盖着一个被子。说不冷,但有时候冷。他不情愿地被我命令又拿去一个被子,便说盖两个被子热。问我,“昨晚出了一身汗,为什么?”您可千万别以为他这是提醒和抗议式的问话,这完全是他的疑问句。今天午饭上,我给他做了四个菜外加蒸干饭,吃到中途,他松松腰带,问我,“为什么松松腰带,饭就能下去?”想了会儿又说,“哦,兜住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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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说过这样的话?他说男人在赏识你才情的同时,更首先把你看作一个女人。你必须使他赏心悦目;有深入交往的话,在性感方面也不能让他失望,他才会朝思暮念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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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醒来的时候,看见窗外天快亮了。想再躺躺,却在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回忆起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累人的梦,才明白,原来半夜印在窗上的不是日光,而是月光。盲点的概念是如此的奇怪,半夜这么醒着,眼睛毫无思想准备又无目的的盯着一处,不管是暗处还是明处,它马上就会变得模糊然后消失。而眼光驻在它的附近,它异常清晰的形状就又准确地传达给了大脑。一个人的爱情和梦想,也会这样出人意料吗?不能细看,不能细想,否则就失去了它们的魅力?而江舰在我眼中之所以有魅力,就是因为自己“拥有”他的时候,因为“不敢”,因为“羞怯”,而没能“看”清楚?我没有一次观察和研究过他身体的每处细节,他在我的脑内是**。而那些细节中,肯定有反应他缺点的地方,我忽视了这些缺点,所以他才在我的记忆中保持美好吗?我与他象两条交叉而去的直线,各自的方向使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过去了的一切会在时间的长河中、在记忆的最深处烂掉的,因为它毕竟是一堆枯黄的落叶,而不是有机会能生根的飘游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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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锁又找到一条挣钱的门路,直等到他把赚到手的钱交给我时才告诉我。原来他们把纸送到保定,再把保定的“花”捎回来批发出去。青锁第一次赚了六十块,乐滋滋地向我邀功。“花”就是花圈,我们起先不懂,找销路时有个女的好心地告诉我,不应该自称是“送花圈的”,而要说成“送花的”,否则没人要我们的货。现在造纸厂又加了两名司机,丈夫歇班的时间也富裕了。逢他在家,就在摩托车后刹上一大捆“花”,然后带着我去走村。在找销路和打开销路的过程中,我们无比快活、兴奋,似乎生活从此有了转变,去实现城镇买房的梦马上就要实现似的。每每在乡村穿梭,清风吹拂着我们的脸和头发,我趴在他肩膀背后,我们无所顾忌高声唱歌,好象又回到了结婚初期那段甜美的日子,又好象这样的日子将永远陪伴我们。每次打问到一个小卖部都由我上前联络,他们要了,多吧,少吧,心里头都生出成就感。毕竟,做自己的买卖比给人打工,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有一段时间,我们卖的热火朝天,再后来,我们安装了电话,并不断寻找销路,扩充势力范围。那是一段难忘的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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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君犹望月高头清风爽夜欲挽留
欲挽留怎挽留寂寞人对阔野愁
不遇当年叹不休相识非晚思握手
思握手盼握手明月作伴共长久
令人措手不及的爱情,象天使拍动着翅膀送来的一份礼物,让人多么惊喜、多么兴奋。他高高的个子,气派的身板,浑厚的男声,大气的举止;眉如墨画,眼含秋波,鼻梁挺直,**倔强,下巴坚定,面容如月光朗朗,身影似清风迎迎。他比我年轻四岁,称我“婶子”,每每以下棋为名,频频出入我家。终于我习惯了每日见到他,并在心底暗暗期盼。腊月二十二日下午,我正在刮洗胡萝卜,门被推开,他侧着身子,蹩了进来。这种时刻,这个动作,是多么熟悉。在往后的日月里,这一幕让我望眼欲穿。看到他我的高兴是显而易见的,他也能看出我激动的不知说什么了。不知道是被我感染的,还是他自己也高兴,反正后来我们就说好,晚饭后他来找我杀几盘。他吧,有抽烟的习惯;我吧,喜欢看男人抽烟。那种有深度的样子让我心动。他总是一边抽烟,一边随便地把烟灰弹到地下,然后一边不停地拍掉飘在他**上的烟灰。他也爱喝茶水,总是他喝一杯我给他满一杯,所以,他总上厕所。那回我去厕所,他不知道我干什么去了,也来方便,把我看了个正着。后来他告辞,我把他送出院去。他随手把烟头丢在水管附近。这时我忽然有一个冲动,是忽然想起一个电影镜头,那个女的轻吮那个男人使用过的筷子?还是发自我的真心?他走后,我捡起那截烟头,看了看,然后放近**,依靠舌头把它尝舐。这是我第一次出现这种冲动与举动。后来,我把它用一块纸包了,放进梳妆镜下面的小抽屉里。晚饭后,我把脸洗了洗,但是这个晚上他没有来。第二天一整天和第三天白天,依然没有见到他。到第三天晚上,也就是腊月二十四,我越发烦躁起来。看看墙上的表已超过七点,而平日,他都是七点准时来我家的。我坐立不安,最后,我披上大衣,来到大门外。我的家在村南最后一排,门前是辽阔的庄稼地。每每我站立门边,广阔的田野风光就能立收眼底。而今夜,野外是如此宁静,如此浩洁,天空没有月亮,整个大地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新雪。我忽然非常想哭,如果能哭一哭,我的忧伤也许就不会如此沉重。但是眼泪却溢不出半滴,是它们也畏惧这野外的清冷吗?后来,我看见鸡房里那个女人朝这边走来,才回到屋里。此时墙上的时针已指向八点半。这个家伙今晚又不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人从温暖的屋子走到室外,并不觉得多冷;而从寒冷的室外返回暖屋,竟出奇地感觉冷。为了卸寒,我在水杯中倒了一杯热水,然后把木塞重新压回水瓶。这个时候,我听见院外的声音,“睡了吗?”这个家伙,他终于来了!依然是那熟悉的推门,侧身,然后蹩进来。微笑地看着我,然后问,“叔呢?”我说,“没回来,冷吗?”一边把刚倒的那杯热水端到他近前的桌子上。从他的眼神中,我能觉察到爱意,它不是那种激烈的、**的、不要理智的爱,而是一种怜爱。象珍惜一件宝贝,生怕不经意就会把它碰碎。这天晚上,我和他确立了一种关系。而腊月二十四,是我与青锁结婚的日子。我与青锁结婚后的第一个夜晚,没有红烛,没有夫妻二人庆贺的身影;不是幸福的沉淀,对走过的和未来的日月夫妻互相勉怀和鼓励,而是我,背叛他的开端。
在开始思念一个真实情人的时候,我庆幸自己拥有一个如此安静的家。如果他来找我,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呆在一起,做我们想做的一切。但是,自从他得到我,他的热情一下子减了下去。从起初的一个追求者,变成一个被追者。我在想,是我错了?一定是我哪里错了。就象走棋,肯定是我错了一步,一步错,步步错。要么,还是为了什么?那一定是我太**,把他吓住了?我不应该一上来就变的**,我没有一步一步来,没有给他一个接受和习惯的过程。男人毕竟是理智的动物,而这一点在他身上尤为突显。我守着这个空荡荡的家,胡思乱想着、盼望着。没有他,我守着这个安静得让人发疯的空间和时间还有什么意义?!时间对于我,是一秒钟一秒钟地往前移。它们喀嚓喀嚓地响,好象在兴灾乐祸地嘲笑我。它们霸占着一切又藐视着一切,它们对我是多么多余呀!我恨不能把它们从窗口扔出去,让我越过它们去直接拥有他来找我的时刻吧!让我拥有他带给我的那飘忽不定、令我心爽神怡、难以言喻的兴奋与幸福吧!
为了摆脱对他的思念,我把自己沉浸在厚厚一本书的阅读中。当他看到我在几天之内就能读完厚厚一沓,而这不是因为我读书的速度快,而是占用的时间多,他就会明白,我对他思念的程度有多么深厚。这是矛盾的说法吗?其实它一点也不矛盾。
因为自己曾经有过教训,所以再次见到他,我就抓住机会把他从头到脚,细细观摩。如果有一日他永远不再回来,那么在记忆的深海里,他能留下清楚的、真切的身影,就好象他本人站在我的身边。我不能让自己留下遗憾。
那回,午饭前几分钟,他来了,我高兴得不得了。可是一会儿他就要走,说“回家吃饭”。我认为,在一间安全的屋子里,不用在**,就在门边的墙上,一对情人,相互拥抱,用五分钟时间,要么三分钟,两分钟也行,做些能增进感情又能解渴、我们喜欢的举动,有什么不可以。在他拉开门的一瞬间,我忽然控制不住一种害怕,好象要生离死别似的,我猛地把他拽回来,并把门关在身后,使劲搂住了他的脖子。**的举动带动了我**的心潮,在他的抵抗下我狂烈地亲住他。在这个过程中,痛哭的欲望袭击了我。这不是因为他的反抗让我伤心欲绝,而是自己这个挟带毁灭而凶猛的攻击过程给了自己强烈的反射力。我注定要死皮赖脸了,这一点同时也注定了我处于被动、处于乞求地位而惨遭失败。他的力气通过推搡传给我,我无能为力,同时也悲愤欲绝。当他把“你再过来,我以后就不来了”抛出两遍后,我的愤恨变成了羞怒。我怒视着他的时候,他趁机“逃走”了。我在他回头的身后“怦”地把门关上,因为用力过猛,门被锁上了。然后,我的眼泪夺眶喷出。直到晚上,他都没来看我。他是真的逃走了。这次,我尽情地哭泣,好象近几年,还从来没有如此悲痛过。哭的时候,我在想,哭过以后该怎么办?发生了我与他的事,往后我该算什么?渐渐,江舰,似乎又朝我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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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前』
46去集市~买了半蓝子~蛋和一把~壶,回来后青锁他爹说,我~打~让我回去,家里去了我一个同学。我以为是丽平,打过~去一问竟是小莹子。奇怪,她不来我这儿而去我~那儿,不是舍近求远吗?我赶~乘城乡公~车回去。~屋一看,一群人正围桌吃饭。一个~头方脑的小~也“人儿”似的~在专门为她支起来的凳子~一本正经又笨~笨~地吃着摆在她面前的~。我一看见就非常喜欢,走过去~着~头,说,“嘿!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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