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当秋朔洵到习武场之际,师兄们均已等候在那。见有人挥手,他便走了过去,叫道:“六师兄。”
此人名为刘笙,长得眉目清秀,双眼含笑,溜圆溜圆的,显得很是机灵。在众师兄中也数他与秋朔洵走得较近。
秋朔洵向四周一望,问道:“大师兄不是回来了吗,人呢?还有,师父怎么也不在?”
刘笙做了个熄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禅房,小声道:“在里面训话呢,已经有几个时辰了。”
秋朔洵凝神,过听有呵斥声传出。
忽闻“轰”的一声,禅房的门栏碎作万片。便有身影腾飞而出,撞于屋外的**大树上。一阵躁动,枝间密叶纷纷坠落。一男子倚于树畔,嘴角带着血迹。
“混帐东西!”一声怒吼,大地皆不由为之一颤。由房内走出一白鬓老者,目似带火,神色肃然。
“师父,大师兄?”秋朔洵哑然。
真启道长察觉到弟子们的目光,严声道:“你们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做自己的功课去?”
“啊,是!”众人闻言,悻悻而散。
秋朔洵随刘笙走至习武场一角,取出剑来漫不经心地比画着,目光不住地往杜远处眺望。自他入峋山后,多方受大师兄照顾,现下心中,是当真焦虑万分。
刘笙看于眼中,拍了拍他的肩,道:“师父向来喜欢师兄,不会有事的。”
秋朔洵静静地点了点头。
远远只见真启道长愤然训斥了几句,而后杜远不知回了句什么,他的脸色陡变,长袖一挥,转身即走,再无过多言语,而杜远则颓然地坐于地面,神情恍惚。
秋朔洵小心地走过去,轻声道:“师兄?”
杜远闻声抬头,见是最小的师弟,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态。
秋朔洵问道:“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杜远微微摇了摇头,满是无奈道:“我与阿紫真心相爱,本想师父成全,谁料……”
秋朔洵疑道:“师父为何反对?”峋山一派虽为专修道术,但并不反对男女相恋,就如水镜峰一脉皆为女子,放眼整个峋山,几乎各峰都与其有过十几起联姻。
杜远目色凝重,透着苦涩:“因为……她是妖。”
秋朔洵无言。的确,现下仙,魔,妖三派于世间呈三足鼎立之势,水火不容,修仙之人欲与妖族谈情,无疑痴心妄想。一时不知该如何劝慰,秋朔洵只得默默地将杜远搀起,将他扶回住处。
为他们开门的是一紫衣女子,长得极是抚媚,一双目私柳非柳,一枚唇朱色艳动,脸颊线条细致,望一眼便已是再也难以忘却其娇美的容貌。
将杜远送回房内,秋朔洵独自回到习武场,见四面目光皆聚于他身上,心下顿觉诧异。
刘笙带着几名同门将他围于中间,问道:“你可见过那个叫紫狐的?听说她长得极美,当真如此?”
秋朔洵无言,愣愣道:“是……是很美。”不过,依然不及媚娘,他于心中默默补了句。不知何时起,白尹媚于他心中已成了真正之美的化身,其余女子,似已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见他一脸傻状,刘笙“哈哈”一笑,道:“小师弟似也被迷晕了,看来,那紫狐的确很美。难怪大师兄那么爱她,时时刻刻地念着她了。”
秋朔洵闻言,神智顿时清了大半:“六师兄,你,你是说时时刻刻念着一个人就是爱她?”
刘笙道:“这是自然。”
秋朔洵默然。
暮色渐渐浓郁,然后整个天开始被满眼的星辰占据。天地苍穹,只剩这无止境的夜色。
整个习武场空荡荡的,并无什么人影,白日时的喧闹似与现下处于两个世界,截然不同。
秋朔洵躺于白石板上出神,凉意透过地面传至他身上,冰冰的。不知怎的,一想起刘笙日间所讲的话,他的脸上便不由一烫。
“时时刻刻念着便是爱……”他喃喃。
现下他的脑海中满是白尹媚的影子。不知不觉中,他已习惯每日修习她所传授的术法;他已习惯在入睡前先细心地将剑擦净;没见她时,他会想着她,会急切地想回屋……难道,这一切只是因为——他爱上她了?
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子,虽已长大了不少,但依旧还是孩子心境,一旦发现了自己真正的情感,秋朔洵只以为是犯了什么天理难容的大罪。思虑之下,一时,竟是不敢回屋,只能呆在习武场,一脸的不知所措。
月便是悬于空中,用柔和的光将他环绕。
住房内,白尹媚轻轻地揉着眉间。朱砂已经褪去,额前一片滑润,没留下丝毫的痕迹。
她苦笑,这一旦驱使较强术法便会显现的朱砂,这魔之一族的烙印,经历了千年尤在,恐怕,这一生皆会尤在。
房门被推开了,秋朔洵小心地伸头探了探,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入。
白尹媚问道:“这么晚,上哪去了?”
秋朔洵一窘,面色泛红,道:“没,没干什么。”
白尹媚见他神色如做错事的孩子,也不再多问。
秋朔洵刚将剑挂至墙上,忽听窗外惊天震地的钟声骤响,不由一惊。此钟为火速召集峰内弟子所设,若非十分急切的大事,绝不轻易使用。
白尹媚往窗外一望,只见天际仙气纵起,四下灵光万丈,色彩魁丽,将整个夜空染得一片通亮。她见秋朔洵取剑欲走,忙道:“洵儿,这次带我一同前去。”
秋朔洵闻言一愣,也便点下了头。
当他赶到时,习武场内已战得昏天暗地。待看清被围于中央之人,他不由惊呼道:“大师兄?”
紫狐被禁锢于场中的沌天柱上,粗朔的铁链将她牢牢缚住,动弹不得。
杜远持剑立于柱下,与昔日同门久久相持。仙剑于他手中红光万丈。他所用之剑名为“火魄”,经百番细心炼制,已无疑是火系法器中的上品。
见众剑袭来,他大呵一声:“起!”火魄随他心意升于空中,以一化十,以十化百,以百化千,以千化万,顿成无数剑矢,与众人之剑稳稳相抗。
金属的摩击声响彻整片天地,乃至苍穹亦为止一震。
光,色泽各异的光亮将木源峰浸彻,恍如白昼。
秋朔洵迟疑着,不知是否该上前。他忽见剑中荡出几个亮点,穿过万剑,越过灵光,直至紫狐近畔,而后,亮点消却的刹那,枷锁陡断。
莫不是媚娘有心助她?秋朔洵心下暗暗寻思。
禁锢一除,紫狐落及地面,却是一把拉住杜远,道:“远,何苦如此?你不用管我,你不用管我的。”
她目似含泪,令所有人皆为之一颤。
杜远神色坚毅:“但凡有我在世一日,便无人可伤你。”
“好啊,你可真是我教出来的好徒儿!”一声怒吼,真启道长执剑而至,眼中因愤怒而血丝陡现。他将剑于身前一横,道:“我倒要看看你要怎的去护那狐妖。”
杜远目中含苦,道:“师父,我……”
“你还认我是你师父吗?”真启道长冷哼道,“若你还自认是峋山中人,便和这狐妖一刀两断。”
“不,我……”
真启道长冷凝剑一挥,道:“无需多言,你给我让开。我先杀了此妖孽再与你算帐。”
杜远将紫狐拉于身后,道:“我不让。”
“可恶!”真启道长咒诀催动,冷凝剑应声灵光骤闪,一时间,四面草木皆被剑气所引震动不已,只见一道青光,直刺而去。
天地似被分于两半,四周恰然无声。
所有的惊变只在一瞬,没有人来得及阻止。
青光,映亮了万千满是恐慌的脸庞,于瞩目中,急弛。
一只手,将他拉开,青色的天地中,他仿佛看见了她的笑——一抹满足的笑。
紫色的衣衫已然被包围,那足以摧毁一切的杀束直射入她体内。
身躯,失了意志的支配,缓缓地,缓缓地倒地。
回神之际,他已只见她倒于自己身旁。
“阿紫,你怎么样了?阿紫?阿紫!”杜远因恐慌,声色显得一片混乱。
紫狐轻轻地抬手,抚了抚他满是悲容的脸。她的嘴角挂着血,一如边疆最诡美的曼佗罗花。她轻笑,然后,竟是低歌。
“世之爱,如海深。相识一日,便似一生。本为逆道,何苦执撑?但凡事,皆无定数无人知其程。你我之爱,却比海深。万里千山,只步一尘。相识是缘,何分朝暮?却道是,来此世一番,爱一程,已足休……”
音似天籁,荡于空际间,久久不绝。
杜远双目无神。
眼前的女子已然化作一紫皮小狐,静躺于那,再无声息。
真启道长道:“将这孽徒压至玄洞面壁思过,其余人各自回屋。”言罢,双手一背,转身即去。
“是。”
秋朔洵看着被众人压遣而去却再无还手的大师兄,心下只觉一阵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皆已散去。仙剑上白光微闪,渐成人形。
白尹媚白衣翩然,静静地上前。她将被弃于场间的紫狐抱起,无言地将其安葬。她的嘴角满是苦涩——若是昨夜听她一言,今日也便无此一劫了。
白衣女子轻声叹息:“男人啊……刚才那杜远若敢与真启拔剑相向,结果也就不会如此了。”
秋朔洵闻言,身子不由一颤。眼前女子满眼忧愁,纤薄的身躯于夜风中略显瘦弱。他只觉心中有莫名的感觉,下意识地走上前,他将外衣往白尹媚身上盖了盖,道:“媚娘,我永远不会让你受苦的。”
“是吗?”白尹媚苦笑。
“我是认真的!媚娘,我要照顾你一辈子。”
秋朔洵的声音满是坚定。白尹媚一愣,转回身时看见了一双清澈但满是倔强的眸子。
她会心笑道:“你还小,等你长大了,说不定,我是会答应的。”
这一笑,柔和如朝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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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狐 缘(3)』
杜远在那日后一直被关于玄~中。秋朔洵不间断地会去看他。光~默默地~梭,一晃五年,杜远始终未发一言。这五年间,仙魔~纠纷~,再加~妖氏一族从中作扰。世间更是~作一团。峋~联合仙家众派几次三番围剿,亦只是徒劳无获。而《驻生术》之闻不胫而走,传遍四海,引得居心叵测之辈虎视耽耽,令峋~一派无端又添一~。如是,经几年的~折,又至峋~弟子~~修习之时。峋~派本是每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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