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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纠结结的1998》

第8章第八章 等闲清地起尘埃

作者:祁云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云里去风里来,带着一身的尘埃,心也伤情也冷泪也干。悲也好喜也好,命运有谁能知道,梦一场,是非恩怨随风飘,看过冷漠的眼神,爱过一生无缘的人,才知世间人情永远不必问。热血在心中沸腾,却把岁月刻下伤痕……”

凌雪好喜欢这首歌,也许是心有共鸣罢,每每战友们总是软磨硬泡让他弹这首曲子,那时候他就会一丝不苟地调好弦,让浑厚且充满犷味的歌声连同震颤的丝弦,一起诉说,诉说那一身的沧桑,那满心的伤痕,那苦苦的奋争,那沸腾的热血,那不死的期待!

一个用心灵去弹奏生活的人,他一定拥有值得去如痴如醉弹奏的东西,譬如凌雪,时间环境,什么都不能成为他忘我工作的障碍,也许因为他是黄土地的儿子,祖祖辈辈在那片土地上谱写如歌行板,他们弯腰,他们面朝黄土,他们在播种,在表达自己对土地的敬意,他们从不会背朝大地,除非死亡。他们饱经风霜的脸刻满了对大地的敬意和感激。他,凌雪,他禀承了那不灭的魂,他把它牵寄在这茫茫戈壁,牵系在这绿色的军营,面对这一切,他深深地弯下腰,他因为弯得低而获得了一种高度。因为他知道,在他奉若泥土的东西面前不弯下自己的腰,便将失去那种高度……

凌雪,一座沉默的雪山,一座沸腾的活火山。

似乎如此出色的青年军官到如今还孑然一身是一种不可饶恕的错误,于是,老战友,老上级,一个个走马灯似地摆开了龙门阵,什么茵茵,燕燕,翠萍,清芳……然而不久,他们便一个个无可奈何地自动散阵,他们领教了那座沉默的雪山凛然不可“侵犯”的猎猎风姿!

这中间,有一个没死心,助理员卫大海,他是受人之托,何况又是凌雪的老乡,一举三得,多费点心又何乐而不为?

“小凌——”卫大海老远就喊,气喘吁吁地向训练场跑过来,“怎么,星期天也不休息?你可真不好找哇。”

“有事吗?”凌雪直起身,淡淡地一笑,漫不经心地问,眼睛仍**盯着前面那座4米多的高的障碍物,山石整个儿浑然一体,陡峭光滑,石块与石块之间似乎一点缝隙也没有,在炙阳照射下发着惨白刺眼的光。

“真热呀,”卫大海喃喃地抬手摸摸脸上恣意纵横的汗流,顾不上回答,不解地望望整个儿如满弦的箭一样的凌雪,又将茫然地目光投向那似乎经受不住太阳如此残酷此行而微微颤抖在“石山”,蓦然,他的眼睛似被烙疼了,猛力地眨眨,瞳仁放大,再放大——一个矫健的迷彩姿影泼在山顶上,蓦然如一只发现猎物的雄鹰,整个儿向火辣辣地沙道扑下来,一个漂亮的回旋,“沙沙沙”麻利地匍匐在矮桩网阵中,一转眼,人已蜇伏在高板墙上,再一晃,五步桩上已跃下一个轻捷如灵猿的人影……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第七个迷彩姿影从山顶泻下,“沙沙沙——”滚滚绿浪向凌雪卷来,近了——

“嘀——”秒表一声**,定格于一个数字上。

“3.437”,卫大海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惊疑地凑过去,当看到表牌上显示的数字时,一下子愣怔在那里,嘴巴半张着,塞个大鸭蛋进去是不成任何问题。

“3.437”?怎么可能?连队那些整天摸爬滚打的战士最佳纪录才是3.855,何况这些大半时间都要耗费于锅碗瓢盆交响曲中的伙头军?多少项目呀,跨越壕沟,跳越矮墙,通过高板跳台,通过独木桥,攀越**样的石墙,匍匐过低桩网,跨越低桩网,绕行桥柱,蹬越跳台高板,钻越洞孔,跳下攀上壕沟,跨越五步桩……天哪,名堂多着呢!这些伙头军竟然只用“3.437”?卫大海在心里划上一连串的问号惊叹号,要不是今天亲眼看见那些帅呆了的矫健风姿,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相信呀,再说了,这么热的天呢!

“小凌,你们这是——”卫大海迟疑,又迫不及待地问。

“7月15号不是全军各项全能比武吗?”凌雪欣慰地笑向他的战友,开心极了。

“可是,你们也不用参加这些项目呀?”卫大海还是不解,“这么热的天,你也真是,自找罪受啊?”

“为什么不用参加?我们不也一样穿着一身军装吗?”凌雪不以为然地反问,“对了,你找我什么事?没啥事的话我可得让他们也检验检验我这个伙头军头儿了?”凌雪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老乡,“你也来试试?他们记时。”

“我?我——这么多年就——”卫大海尴尬地笑笑,连他身负的重要使命都给忘了,只觉这句话怎么如此难以出口。

“这么多年就只顾坐办公室啦?哈哈——”凌雪淡淡地接下去,打趣地笑,卫大海涨红了脸,抓耳挠腮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得了,我的卫大助理,你还是给咱瞭阵吧?”凌雪拍拍老乡的肩头,一敛笑容,郑重其事地将手中的讲时器递给卫大海,朝他那个小团体的其他战士扬扬手,“你们一起和卫助理给我瞭阵,我可不能让你们一个个儿给比下去啦!”

“好咧——司务长,加油哇,争取还是当咱的头儿!”兵们热烈的响应,向卫大海涌过来。

“预备——开始——”

“沙沙沙——”一泓迷彩的闪电流泻在白光闪烁的沙道上,泼彩于冷峻的铁丝网下,飘点过迂回的五步桩……

“嘀——”秒表兴奋地一喘。

“3.031”卫大海迫不及待地望一眼显示器,再望一眼,然后呆若木鸡,愣愣地望着依然气定神闲地凌雪,他不明白这小老乡是怎么样做到的,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再打量,然后伸手再捏捏再摸摸,佐证一下是真人儿还是小精灵。

“咋,当我是嫂子呢?”凌雪开拿卫大海开涮。

战士们惊羡地围拢过来,一听他们难开金口的司务长居然开了起玩笑来,一下子“轰”地一声大笑起来。

“怎么?你们都吃错药了?铁打的呀?”凌雪笑骂,“还不快回去洗洗,抓紧时间休息休息,马上就要上班啦!”

战士们见司务长难得如此高兴,一个个咕嘟着还愿离去。

“头儿,你也回去休息嘛。”一个小战士不甘心地叫,像**亲切难舍似的。

“好好好,你们先回,我马上就来,行不?”凌雪走过去,疼爱的为小战士擦擦额上的汗,将一绺被汗水打湿凝粘在鬓角的头发捋顺,再替他正正迷彩帽,“快回去休息,啊?”他笑意浓浓的目光投注着这一群大孩子——事实上,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大孩子,可他却如此地成熟冷峻,浑身上下弥散着一种军人所特有的凛然不可侵犯的庄严沉稳,更有年轻人所特有的虎虎生气,高丽而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诉说着青春的无悔。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可快点来哦?”战士们不情愿地离开了。

“好的——”凌雪扬声给小兵们一个肯定的答案,然后转身,带几分嘲弄地笑望着卫大海,因为他知道大热天的,找到训练场,绝对不会是来站到这儿发呆的。

“噢——我,请你下午去家里坐坐?”卫大海迟疑片刻,还是开门见山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哈?你可真够意思,大老远的跑来,就为这个呀?我还以为——”凌雪调侃地笑笑。

卫大海脸一热,不自禁地匆忙打断他的话头,“得了得了,别扯远了,到底去不去?你嫂子的手擀面可是远近闻名的哟?”

“哼——好家伙,这纯粹是下了大诱饵呢!”凌雪一拳摁在卫大海的肩头,旋即一正脸色,“不去,下午还安排了训练项目呢。”

“你?”看来卫助理的诱惑暂告失败,也难怪卫大海会如此惊讶,全团哪个老乡不知道凌雪爱呼家乡正宗的长擀面?

“不行,不行!”卫大海惊讶之余,一拳砸过去,可惜落了空。“你小子也太不给面子啦?我可是夸下海口的,你就忍心看人家糗我?你嫂子那张嘴,还不把我说晕?”

凌雪看着卫大海一脸世界末日要来的糗相,开心地大笑起来,“我说你呀,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嗯?好呀?你敢耍我?”卫大海一愣,总算是弄明白了,原来凌雪拿他寻开心,眼珠一转,“唰——”一个扫趟腿就过去了。

“不服气呀?”凌雪灵巧的一旋身,借力使务,只轻轻一带,卫大海整个人就直直地仰面倒下。

“怎么,累了?”凌雪调笑,单掌一托,卫大海挺身站起,怀疑地不甘心地看看凌雪,无可奈何的放弃反击。

“老喽,要是前几年——”卫大海自嘲地笑笑。

“嗨,阿Q托通胎呀?羞不羞?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就好意思说老字?”凌雪装腔作势要刮他的鼻子。

“你呀你。”卫大海机警地向后一跳,不自觉地摸摸鼻子,临了还不忘调侃几句,“真不枉是个孩子王,亏得他们叫你‘头儿’。”

“得,这可是咱的内部要闻,绝不能外传哇?其实——唉,也真该谢谢你,我好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凌雪神色一黯,郁郁地说。

“得了,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还不是你那此宝贝搭档的精彩表演感动上苍,才难得一个多云转晴。”卫大海一幅洞察一切的模样。

“那好,几点?这太阳呀,可不受盅惑。”凌雪看卫大海满脸的汗水,不觉有些歉意。

“七点,怎么样?”卫大海高兴极了,差点儿没蹦起来,看来他将不负此行使命。

“行!”凌雪看看表,还有时间安排好其他事务。

“那,我先走了?”

“怎么?你不怕我到时候黄牛啊?”凌雪故意逗卫大海。

卫大海好整以暇地走几步,回头,“若你到时不来,我才奇怪呢,因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全团从此就再也找不出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啦!”

凌雪一愣,望着卫大海远去背影,幽幽一声叹息,默默地走了。几片叶子逗弄着斑斑驳驳的光点,跃动在他的背上,与那份痴缠于他的凝重如此地不协调……

“哟——小凌来了,快,坐。”卫大海的家属冷秋霞热情的迎出来,别看她姓冷,贤慧可是远近闻名的。人又厚道善良,也难怪卫大海家几乎成为老乡们的俱乐部了。

“嫂子,你好!”凌雪礼貌地打个招呼,坐在旁边的折叠椅上。

“瞧你,客气个什么劲呀?给,喝茶。”冷秋霞将沏好的凉茶搁在凌雪面前,又忙递过来一条抻好的毛巾。

“谢谢嫂子。”凌雪双手捧了毛巾,局促地笑笑,乘机打量一下屋子,还好,没有其他人,他稍稍松了口气,要是卫大海耍花招,再来个什么茑茑燕燕的,他可就毫不客气地告辞了。

面条一碗一碗端上来了,几碟各色可人的小菜点缀得餐桌春意盎然。

“怎么样?手艺不是盖的吧?”卫大海从厨房溜出来,炫耀地抓起筷子,挑起几根切的又细又长的面条,满脸舒心适的笑。

那面条真好,可以挑起老高老高,可以抻得好长好长——像丝像线,却牵不到那个也能抻好长好细的面条,也应该有舒心安恬笑容的人……

凌雪深深地埋下头,盯着碗,大颗大颗的泪成串的滑落,滴在那细细长长的面条上——

“哟——什么饭这么香呀?大老远得都能闻到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爽朗的长笑。

“是乔科长呀?稀客稀客,快请进,里边坐啊。”卫大海忙起身招呼,“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后勤处司务长——”

“认识认识,小凌嘛,还是小老乡呢。”乔科长打断卫大海的话,“噢,对了,这是我妹妹乔丽。”

凌雪尴尬地坐着,听他们不吭声了,只好借起身时扶军帽的机会抹去眼角的泪,无可奈何地强笑笑,打个招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来来来,都快坐,正好尝尝秋霞的手艺。”卫大海赶忙打圆场。

一切都在不着痕迹地进行,直到客厅里的人们发出会心的笑声时,凌雪才蓦然警觉他钻进了卫大海事先布置好的圈套。难怪今天的话题便是乔丽,他还正奇怪呢,原来这都是事先安排周详了的吧?

凌雪闷闷地叹了口气,郁郁地坐着。

“你不是喜欢吃面条吗?快吃呀?”乔丽大方地将碗向呆坐着的凌雪推了推。

凌雪一愣,怎么?他们的情报倒是挺详细的。他没有理由给这个素昧平生的姑娘以尴尬,不是么?何况,何况——她的声音好像,好像一个人,那么温婉,那么清幽!!

几乎是一种下意识地冲动,凌雪抬头,却不料正遇上对面一双清丽的眸子,顿时大为窘迫,他难堪地抓抓头发,又一个激灵,多久了?这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习惯已消失了多久了?似乎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常常使他陷入困窘,陷入甜蜜的困窘,他也常常借助这个无意识的动作为自己解围,或者说是提醒自己珍惜那种甜蜜,可,一切都逝去了!

以后的日子,凌雪加紧训练,他的战友们不但人人精通全部比武项目,而且每一个都有一种过硬的技术,于是,他们信心百倍迎来了7月15日的大比武。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切又都在其他人的意料之外。

十七个项目,凌雪和他的战友们,拿走了七个项目的决赛冠军,处加集体全能冠军,还有那最短时间呈上的最香饭菜的表演!

比武场轰动了,这是史无前例的!

战士们翘起拇指:凌雪,好样的!

首长们惊喜参半,凌雪,是怎么样一个人?不但自己摘去两项冠军,连手下几个新兵蛋子也个个成龙成虎的?

似乎是为了给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一个诠释,《后勤》、《解放军》等权威军事杂志上出现了凌雪关于全面协调后勤工作管理的系列著作。

紧接着,某报上也连载了凌雪对新一代军人大特写的长篇小说《军旗下》;

似乎是这一系列成绩的副连锁反应,本渐冷下来的红娘们又一个个粉墨登场,舌绽莲花。

这期间,凌雪在卫大海家与乔丽见过两次面,当然,他是无意人家有心,于是,有关他们的传闻一天多似一天,鬼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正是这莫名其妙的传闻,却给凌雪的军旅生涯打上了深深地烙印。

何副团从听到那此莫虚有的传闻之即,就着手了一系列他职权范围内不着痕迹的“特殊照顾”。

常委会上关于为凌雪提升职务的决议达六次之多。

上级单位点名要凌雪四次。

但全都被何副团卡下来了,他有更充分的理由不让凌雪到更能施展其才华的岗位上去——后勤大灶上的尖子班需要同样是尖子的领导,紊乱的财务工作刚走上正规,需要同样出色的同志来主持,凌雪,是最合适的人选,当然这其间,何副团也找了他的老战友老上级老乡们。

一九八零年,何副团“告老还乡”。

当了八年的司务长,被无数双“小鞋”挤得疲惫不堪的凌雪去为他送行——是唯一一个为他送行的人。

何副团涕泪交加,**军装,他才懂了什么是公平,什么叫与人为善,什么是人走茶凉,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卑微,可,一切都晚了,生命对于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他绝没有可能重新来过,绝没有可以成为一个正直地军人的机会了!

凌雪将那套洗得干干净净叠得平平整整的军装捧到他的面前,“何副团,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这是您的历史,我替您整理妥了,请存好。”

何副团望着这张曾经年轻俊朗的面孔,望着八年的司务长生涯里已经苍悴了的面孔,他涕泪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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