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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玉晚上回到家，就一直阴沉着脸。她能不生气吗？昨天就说好了，今天中午去给她父亲过生日，可方成却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这让她在家人面前还有什么脸面呢？

　　“我本来也是打算过去的，可家里来了客人，实在走不开。”方成解释说。

　　“我知道你现在是名人了，就不把我们这一家子放在眼里了！”金玉气呼呼地说。

　　“你这是什么话！”方成皱着眉头，生气地说。“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说，到底是什么客人那么重要？”金玉仍不善罢干休，又追问道。

　　“你就不要问了，反正是来了客人。”方成说。

　　“怎么，家里来了客人，我还不能问问吗？”金玉提高了嗓门，生气地说。

　　“是报社的一位记者，找我谈稿子的事。”方成无可奈何地说。

　　金玉撇了撇嘴，鼻子哼了一声，说道：“我就知道你，不是报社就是稿子。你们什么时候谈不了稿子，非得在那个时候谈？那个记者是不是女的？你们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

　　“越说越不象话了！”方成有些被激怒了。

　　金玉白了方成一眼，进卧室去了。

　　方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人在那里默默地发呆。

　　这时，媛媛拎着蝈蝈笼子从外面进来了。

　　“爸，你看这蝈蝈怎么不叫了？”媛媛问。

　　方成接过蝈蝈笼子看了看，说道：“该给它们喂食了，它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给它们喂什么？”媛媛问。

　　方成小时候也玩过蝈蝈，那时候都是喂南瓜花儿和西葫芦花儿。现在，种南瓜的越来越少了。尤其是在郊区，几乎见不到种南瓜的了。不过，种西葫芦的好象还不少。

　　“等吃完了饭，咱们出去找点儿西葫芦花儿。”方成对媛媛说。

　　方成知道金玉一生气就不做饭了。于是，他就自己下厨房动手做饭。多年来，一直是这样。吃完了饭，他就骑着金玉的摩托，带着媛媛往郊区驶去。

　　傍晚的天气格外凉爽，出来乘凉的人也多了。这是人们一天中最悠闲的时候。

　　方成和媛媛出了市区，便下了公路，在田间的一条小路上行驶。路两旁的农作物参差错落，使人眼花缭乱。

　　在离一个村子不远的地方，他们终于找到了一片西葫芦地。几个在村头儿玩耍的孩子见来了两个陌生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

　　他们当中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听说方成和媛媛要摘几朵西葫芦花儿喂蝈蝈，很干脆地说：“这是我家的地，你们摘吧。”

　　“你姓什么？”方成问那男孩。

　　“我姓宋。”男孩说。

　　这时，从村子里来了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模样十分俊俏。

　　“姐，他们是从城里来的，要摘几朵西葫芦花儿，回去喂蝈蝈。”还没等姑娘说话，那个姓宋的男孩就告诉他的姐姐。

　　“那你们就摘吧，挑那带梗的摘。”姑娘说。

　　几个孩子就进地里摘西葫芦花儿去了。

　　原来，这西葫芦花儿分雄花儿和雌花儿。雄花儿有一根长长的梗，而雌花儿是直接长在果实上的。他们摘的都是雄花儿，对果实是没有影响的。

　　“你们城里人也养蝈蝈？”姑娘有些好奇地问。

　　“孩子喜欢，就买了两只。”方成笑着说。

　　“这些蝗虫对你们城里人来说是一种玩物，可对我们乡下人来说就是害虫了。”姑娘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对方成说的。

　　“今年的蝗虫多吗？”方成问。

　　“好象比往年都多。”姑娘说。

　　方成从谈话中得知，姑娘叫宋珊珊，今年准备考师范大学。姑娘担心考不上，话语中流**一丝淡淡的忧虑。方成就是从农村考上大学的，他在这方面有切身的体会。农村的孩子虽然家庭条件差一些，但是智商并不低。于是，他就鼓励宋珊珊，只要努力学习，一定会考上的。

　　这时，那几个孩子都出来了。媛媛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已经装满了西葫芦花儿。

　　临走时，方成给那姑娘留了一张名片。当姑娘得知面前这个人就是作家方成的时候，显出十分惊喜的样子。方成和媛媛走出很远了，她还站在那里向他们招手。

　　方成和媛媛回来的时候，走的是另一条路。他们进了市区，方成发现来到了蒋春旺家的门口。蒋春旺是东宁市有名的画家，原来也在文联工作，后来辞去了公职，办起了广告公司。蒋春旺和方成是很不错的朋友。方成想，已经来到了门口，就进去坐坐吧。

　　他们把摩托停在楼下，便上了楼。方成按了下门铃，来开门的是蒋春旺的爱人陈秀雅。陈秀雅是棉纺厂的职工，因身体不好，早就下岗了。

　　“是你们爷俩，快进来吧。”陈秀雅一见方成和媛媛，便笑着说。

　　“嫂子，你可又瘦了，脸色也不好。”方成进了屋，对陈秀雅说。

　　“我就这个样子了，活一天算一天吧。”陈秀雅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说。

　　“你怎么说这个话？”方成惊讶地望着陈秀雅。

　　陈秀雅苦笑着，摇了摇头。她从冰箱里取出一个西瓜，切开了，递给媛媛和方成一人一块。

　　“蒋哥没在家？”方成问。

　　“我和他分开了。”陈秀雅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地说。

　　“这是怎么回事？”方成吃惊地问。

　　“他又买了一套房子，已经搬过去住了。”陈秀雅说。“这样更好，我和兴安在这边倒落个清静。”

　　陈秀雅是纺织厂的下岗工人，因为身体不好，不能满足蒋春旺，所以蒋春旺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以前，陈秀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蒋春旺明确提出了分居，问题就严重了。

　　“蒋哥这可就不对了。不管怎么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说分开就分开了呢？”方成说。“等我见了他，一定好好开导开导他。”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陈秀雅说。“他已经跟那个小妖精在那边过上了。人家正年轻，又漂亮；我已经人老珠黄了，哪比得上人家？”

　　“不会的，我的话蒋哥还是能听进去的。”方成很有把握地说。“那套房子在什么地方？”

　　陈秀雅把新房子的地址写在一张纸条上，交给方成。

　　方成和媛媛回到家，只见金玉和方梅正在客厅里说话。方梅是方成的妹妹，和妹夫张根柱在城里开了一家餐馆。

　　“姑姑！”媛媛亲热地叫了一声。

　　“上姑姑这来。”方梅对媛媛说，拉住媛媛的手。“你拿的是什么？”

　　“喂蝈蝈的花儿。”媛媛说。

　　方梅指着茶几上的几个粽子，对媛媛说：“这是奶奶给你的。”

　　方成这才想起来，明天就是端午节了。母亲知道他们不把端午节当做节日，所以每年都捎点儿粽子来。

　　媛媛十分喜欢地拿起一个粽子，高高兴兴地上一边玩去了。

　　“你什么时候回家去的？”方成问方梅。

　　“我前天回去的，在家里住了两个晚上，今天上午回来的。妈说你快半年没回去了，挺惦记的，让我回来到你这看看。”方梅说。

　　方成听了这话，就沉默了。母亲住在乡下，和弟弟方林一起生活。他还是春节的时候回去的，现在已经到了端午节了，整整五个月没有回去了。这些年来，他一直想把母亲接到城里来住。但是，刚结婚的时候因为没有房子，这件事就拖了下来；后来，文联终于给他们分了房子，可金玉却明确提出，她不和婆婆一起住。方成没有办法，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好在弟弟和弟媳妇都是厚道之人，从不和他计较。因此，一家人倒也能和睦相处。不过，他总觉得对母亲、弟弟和弟媳妇有一种愧疚之情。

　　方梅要走，金玉和方成都让她再坐一会儿。

　　“我来的工夫不短了。”方梅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饭店里还在忙着呢，我得赶紧回去帮着收拾收拾。”

　　方成和金玉送方梅下了楼。

　　这边，媛媛把西葫芦花儿撕成小块，塞进笼子里，两只蝈蝈就欢快地吃起来。吃完了，又吱吱地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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