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望从六楼跳下去,或者拿根绳子在楼区里的柳树上吊死。除此之外我没有想出更好的,更彻底的解脱方法。妈无可奈何地走出隔壁房间,走进阳台。一只脚蹬着碗柜旁的木凳子,从敞开的窗子望外面居民楼间被阳光晒得发烫的水泥板路,将自己裹进呛人的劣质烟雾里。
“咚咚咚咚”尽管电视机的嘈杂使我的听觉神经上长了一个核桃那么大的肿瘤,可我还是听到了敲门声。我从**坐起来,用我那双由于汗臭给全家人带来无穷烦恼的脚在地上找到拖鞋,打开房门。
门口站着四个人,排成一列纵队。为首的是个老头,衣衫蓝缕、形容污秽,用唯一的一条腿牢固地矗立在我面前。另一条腿只剩下一丁点,象一段边缘磨光的树桩。他可怜巴巴地笑着。我威严地望着这个人,完全象一位盛气凌人的法官。
“小伙子,行行好,给两个钱吧!没有钱,我就一步路也走不动了。”
我听出他佯作哀求的语气里包含的威胁成分。于是顺手在身旁的鞋架上拿起那只鞋跟带血的女式皮凉鞋递给他。
“拿去吧!如果能找到这只鞋的主人,她会赏你几个钱的。如果找不到,就穿在脚上,这样蹦起来会舒服些。”
“除了钱,我什么也不要!”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要是不要这只鞋,我就一脚把你踢下楼去,让你剩下这条腿也跌断。”我说。
他盯着我手里的高跟鞋,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接过去。一边嘟囔,一边换下脚上那只**四只脚趾头的脏布鞋,随后扶着楼梯栏杆袋鼠一样跳下去。不幸的是他还没有掌握穿高跟鞋单腿下楼的技巧。只跳下三级台阶,便载倒了。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声,如同一只打足气的皮球。在坚硬的水泥台阶的棱角上弹起落下、落下弹起。以让人目瞪口呆的速度滚下楼去。
第二位是个满脸雀斑的年轻女子。她向前迈出一步,站在独腿老人站过的地方,表情木然。
“先生,您有性病吗?”
“没有。我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碰过。”我说。
“那您就拿去当手纸吧,很柔软的。”
她说着递给我几张门缝广告。
第三位是个小男孩,也许只有十一、二岁,怯生生地望着我不说话。
“你有什么事?”我生硬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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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屁孩,你才多大就干这个!你应该去读书,知道吗?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正在学校里读书。虽然那时很不情愿读书,但除了读书没有别的选择。我被迫学习了那个年龄应该学会的知识。现在证明,那些知识都是很有用处的。好了!去吧,去吧,别在推销这些臭狗屎了!”
最后一个家伙是对门的李阳。他长的又瘦又小,刚到我的胸口,四方形脑袋留着板寸,牵着条哈巴狗。哈巴狗用**的热乎乎的舌头舔了舔我的脚趾头,然后仰起长毛披散的头望着我,身体快活摇摆着。它的眼珠子溜圆,比主人的大两倍还多,泪汪汪的,好象通晓人情世故似的。
“在家呆的实在没意思,电视也不演好节目,流行歌曲也听腻了。咳!生活太无聊了。简直找不到一点乐趣。”他皱着眉头说。
我把他让进卧室,经过厨房门口时,妈扭头同他打了招呼。我坐在暄软的双人**。他坐在对面的沙发里,将短裤下面的两条多毛的瘦腿伸到床下的尘埃里。床要比沙发高出一截,我居高临下而坐,只能看到他的头顶,无法看到他的眼睛。
我们坐了一会儿,都想不起要说什么。我把头扭向窗外,对面六楼的一个女子身体探出窗子,大声向楼下的人喊话。李阳的头扭向相反的方向,打量屋里的摆设。卧室空间狭小,被床、沙发、洗衣机和一只白漆松木带梳妆台的衣柜塞的满满的。
“那么漂亮的女人死了真是白瞎!”李阳无限惋惜地说,同时用手背来回蹭着下巴上坚硬的胡茬子。
“死得其所。”我说,“我听说冯敏有段时间给大款当二奶,这样的女人不值得同情。”
“明显是奸杀。”李阳说。
“我看不象,要是奸杀她身旁应该有**的衣裳。可事实是她**的尸体旁除了一滩血什么也没有。”
“你说她的内衣裤跑哪去了?”
“也许她从不穿内衣和内裤。”
“我敢断定凶犯一定是个变态狂。他趁夜深人静潜入冯敏家的卧室,使用某种**神经的药物使其昏睡不醒,然后肆意奸污,情欲得到满足后残忍地将她杀死。凶手不但是个杀人狂,还是个恋物症患者。所以冯敏的内衣裤一定被他拿走了。这是最好的解释。”
“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我不无揶揄地说。
哈巴狗拖着长绳子在屋里嗅来嗅去。它停在柜角抬起后腿撒尿,李阳连忙呵斥它,它不满地斜了李阳一眼。浊黄的尿液从胯下喷射而出,在铺满白瓷砖的地板上流成一条小溪。李阳过去在它背上踢了一脚,它凄惨地叫一声,钻进床下,不敢出来。
“真不好意思,这狗东西的尿可真骚,我去拿拖布擦擦吧”李阳抱歉地笑着说。
“我去吧。”
我拖了地板,又和他聊起来。
那三个人真烦人,换了我绝不跟他们多话,一脚把他们踢出门去。”李阳说。
“这些人也是很可怜的。”我说。
“你们单位是不是在搞下岗分流?”
“还没开始。”
“据说市里其他单位都在搞。咳!瞧这形势,招工是无望了。真羡慕你们这些上班的,有个班上多好!”李阳神情黯然地说。
“挣那几个钱有什么劲,被这个领导,又被那个领导,跟孙子似的。在岗位上一坐就是一天,震天动地的机器轰鸣搅的你心烦意乱。上夜班的时候困得不得了,可又不敢闭眼睛。你要是打个盹儿,查岗的发现了,你一个月的奖金就泡汤了。真是苦不堪言,有时我倒羡慕你呢!”
我们聊的正热乎,哈巴狗从床下钻出来,嘴里叼着我那件后背上血污一片的衬衣。这件衬衣引发了李阳的兴趣。他象是看到了一麻袋一百元的人民币,眼睛里射出宝石般的光彩,带着一种欣赏、琢磨的意味,盯了老半天。
屋子里的空气有些沉闷窒息。几只苍蝇落在绿窗纱上,楼顶的天空漂浮着大团大团的白云,被阳光照到的顶部亮闪闪的,而底部则灰暗凝重。李阳想将血衣从狗嘴里扯出来,可哈巴狗死死地咬着不放,还拼命向后拖,身体抻得长长的,大眼珠子射出凶狠的光,喉咙发出威胁的低吠,好象它咬住的是根骨头。
李阳踹了它一脚。见那畜生仍旧不松口,只好作罢。
李阳抬起头用意味深长的的目光望着我。
“打扰你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拍拍我的肩。
“你真了不起!或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咱们这的英雄。”他说。
“你,你什么意思?”我疑惑地问。
“装蒜!”李阳撇撇嘴,鄙夷地道。
随后牵着叼着血衣的哈巴狗出了门。
送走李阳,我感觉心里象压着块石头。我也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不过我没有过多去想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背上的伤痛使我不得不躺到**。吃晚饭的时候,我觉得后背似乎不那么疼了,这使我认为没有必要向车间主任请假。我完全对付得了夜班的枯燥、困倦和疲劳。于是吃过晚饭,我便满怀信心地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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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泛滥 绑架』
楼外的清新空气一~~~我的肺中,夜色清凉而宁静。从一扇扇打开的遮了窗纱的窗子里透出的灯火,将~~六层住宅楼点缀得如同~晶~般晶莹剔透。晴朗夜空里~一弯金黄的月牙,星光似~谨之年粥碗里的米粒稀稀落落地闪着微弱光彩。节奏明快、旋律悠扬的舞曲轻丝一样从不远~飘来。四季里的每个夜晚,楼区居民里一些喜欢健~的老头老太太一吃过晚饭就聚在楼区东北角空地~~一种由舞蹈改编的健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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