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男人扯着春艳往回拖,她狂暴地挣扎,大张着充血的眼睛。
“不,不……”她狂吼着,拼命嘶咬那个抓住她的男人的手。那个男人“啊”地尖叫了一声,趁那人手松动的机会,她又猛地向前冲去,眼看就要冲到秋霜身边了,几个人又上来奋力把她拽住。
“春艳妹妹,”秋霜脸色异常地平静,语气里没有一丝哀怨,“秋霜走了,走得无愧无悔。只要你记住我的嘱托,我也就没有什么憾事了。你看看这些活着的人,”她手臂一扬,指着围观的人转了一圈,“别看他们个个幸灾乐祸的,终究也还是要死,甚至,死得比我还要惨。”她狂傲地仰天大笑,“只有上天,才是公平的。”
春艳看见,几个男人口里哈着白气,呆愣愣地像木桩一样。这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从耳底响起,那声音她一辈子也忘不了。是古月亭,没错,是他。只听他说:“祖宗家法不可违,说多了也没用。”
她朝着声音望去,毒辣地剜了古月亭一眼,那张阴沉的脸也正恶狠狠地瞪视着她,她猛地转回身子向古月亭冲去,但很快被人拉住了。两个**的男人把她拖出围观的人群,其中一个压低了声音,显然是出于好意地对她说:“五太太,不要再偏执了,这对你没什么好处。三太太的事,是她自己做下的,没人能管得了。”
她不知道身后正发生着什么,拥挤的人流阻挡了她的视线,但她分明听到秋霜凄厉的大喊在凝固的空气里弥散开来:“古月亭,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你把你大哥一家毁了,这下可遂了你的心愿了。不过,我警告你,上天不会看着不管的。你等着瞧,你一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跟着,她听到身后人群又一阵骚动。她极力扭回身子,但几个强壮男人拉住她,动弹不得。又是三姐的声音,越过涌动的人群传到她的耳里:“族里的大人们,大太太是无辜的,哲分明就是古月轩的儿子,难道你们的眼瞎了,看不出来吗?是他古月亭串通了姓卢的那个王八羔子,想独霸这份家业呀!”
断断续续地,春艳明白了秋霜话里的意思,也恍惚一下子弄清了为什么古家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离奇古怪的事。但秋霜最后那句话,还是敲得她耳朵轰隆隆作响:“大太太是无辜的”,大太太怎么了?难道,古月亭要把他大哥一家赶尽杀绝吗?
她陡然一惊,然而现在,她顾不上想更多,只是希望有个人能站出来为三姐说话,能把她从冰窟中解救出来。
她充血的眼睛在周围人身上逡巡。猛然,她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也正偷偷打量她。哲,没错,正是他。
她想再看他一眼,渴求他站出来说一句话。不管怎么说,她是大少爷,是大老爷唯一的儿子,是古家香火的传承人。在古家,他说话还是有份量的。还有……她不会不听自己的。可是,她刚要张口,却再也找不到他了。她在反抗中被强拖回家,一头栽到炕上,痴痴呆呆地躺了好半天。
晚上,阿婆来了,脸色更加阴沉,连**都有些颤抖了。春艳也没有问什么,就听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作孽啊,作孽啊!一个人走了也就罢了,还带着一个五六个月的孩子。”
一句话,把春艳从遥远的沉睡中惊醒。
“孩子?阿婆,你说什么?你是说三姐有了身孕?”
阿婆反倒不再言声了。春艳看出,一向冷漠的阿婆眼泪也哗哗地涌出来。
阿婆没说话,叹息着摇摇头,颤颤巍巍地离开了,春艳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似在跳。她(春艳从心里这么感觉,可她更希望是他)知道身外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吗?如果是女孩子,还是不生下来的好。即使她要下来,这个世界会容忍她吗?
三姐走了,自己的事不知哪天也一样会暴**来。她有些不明白,秋霜是怎么落到古月亭手里的,那个古月斋不是明明白白说要救她的吗?怎么到了紧要关头一直不露面了呢?她抑制住悲伤的泪水,不敢想太多。反正,三姐走了,古府里再也找不到这么知心的人了。更何况,自己的事如果传了出去,将是与三姐相同的命运。她好想跟三姐一走了之,省得活着受这样的精神折磨。然而,她又怜惜起肚里的孩子来了。她是孽种,但这是用自己的爱讨来的呀!为什么,为什么?罪责总是要降临到我们女人身上?
天渐渐昏暗下来,几处窗户都透出了微弱的烛光。她就这么在暗影里沉思默想,三姐的身影不断在眼前闪现。
想到那个冰窟,她的心又收紧了。三姐走了,而自己走得是跟三姐一样的路。如果哲也像他的三叔一样懦弱,那自己又是一个秋霜。古家,怎么尽出这档子事啊!不是古家,是这个社会给了女人太多的不幸。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她一遍又一遍地问,找不到答案。她记得秋霜说过,古月斋是个极好的人,他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可事情一旦发生,那个“极好的人”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这一点,可能秋霜至死也没弄明白,那个要和自己生死相守的人甚至都没有给自己来送行。而春艳的心里,终于想清楚了,男人,当需要你的时候是把你当宝贝的,而一旦出了事,躲得比猫还快。她想起了古月斋那张伪善的嘴脸,真想一把撕裂了他。然而,自打三姐走了后,就再也不见他的影子了。
在自己心里,哲不也是极好的人吗?现在,她已经觉出,哲也在躲着她了。在这个家里,如果没有了哲的保护,自己也就像一根草,可以随风飘摇,可以任人**。何况,自己不争气的肚子明明在向世人昭示着,她也一样犯有弥天大罪啊!
守灵的日期已过,只剩下她孤孤单单一个人了,按说,这是幽会的绝佳时机,但还是不见哲的影子。现在,除了自己一个人,凡有人的地方,她都要把腰勒得**的。这样的日子也一样长不了啊,她想。
自从秋霜姐出了事,每个晚上她都会在噩梦中醒来。她不敢点灯,怕灯影里出现什么骇人的东西。可是暗地里,她的头皮也忍不住阵阵发麻。就在这个地方,她看到了古月轩的最后一个动作,那扎煞的枯枝样的手在寒风中孤独而凄苦地耸立着,似在诉说着深冬的悲凉。是啊,古老爷是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的,而这遗憾又是多重性的。每当记起那个动作,她就会毛发倒竖,而偏偏那个动作每个晚上都来与她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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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这天夜里,她又被什么动静惊醒了,她一~子翻起~,用被子~~裹住~。夜,~一般寂寞,什么~响也没有。不对,明明听见了响动的~?她靠在炕的一角,努~让自己镇~定~来。没错,是隐隐有什么~音传来,那么遥远,又像出自~~底~,陌生又~悉至极。她竭~回想那陌生而又~悉的~音。是秋霜。怎么会不是她呢?在这~宅大院里,除了古月轩的吼~,除了哲急促的~,没有比这~音更~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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