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习成绩之所以那么好，多半是受了淮海叔的鼓励，他是我们村的骄傲，是我们每一个学生的榜样。我什么时候才能和淮海叔一样呢？……所以我坚决、刻苦地学习，争取小学毕业，升入初中，再初中毕业，再升入高中——再考上大学！

正因为如此吧，小学毕业的那天，我对这个生活了六年的学校，没有丝毫的留恋。

那天我们每一个学生都发了五个桃子。随后刘老师又发给每人10个糖块。女生她们都不好意思吃桃，只吃糖块。我们男生也很少有人吃桃，更不好意思吃糖块。

却见闫道理早把桃啃得干干净净的，然后把桃核一个一个地排在章新房的桌子上，问：“这是什么？”章新房不太理解，说：“桃核啊。”

闫道理学着古怪的声音：“桃——！”

章新房立刻想起来了，学着猪八戒的声音：“核——！”并且用肚子撞闫道理。

“桃——！”

“核——！”

全班的同学都哈哈大笑。

刘老师正在发糖，回头看来，也笑了。发完后，他回到讲台上，从书本里取出一叠相片。

“毕业合影，没有一个人要？”

没有人应声。

刘老师叫我的名字：“郭景仪！”

我没有站起来，头也不抬，说：“我不要。”

刘老师笑了，问：“都不要？难道你们就不想在十年、二十年后，看看小时侯的样子？”

“一辈子都不想！”闫道理大声答道。

同学们都笑了。

刘老师笑了，说：“但愿如此吧。既然你们都不要，那我就全留下来了！”把相片夹在书本中，然后看着面前的学生，似乎有话要说。

教室里静下来。

“我以前，——”刘老师说话了。

“——之所以不愿意当毕业班的班主任，就是因为怕有这么一天。

“你们一起学习了六年，打打闹闹，也六年了。六年啊，说短也不短，一棵树，现在也长大了；说长也不长，转眼之间，学aoe的你们，就要去另外一个学校学ABC了。……

“也许你们当中有的人，通过未来三年初中的学习，会考上高中，然后再考上大学，我当然是希望这样。但是你们当中的大部分人，会由于各方面的原因，要回到家里种地，或者做点小生意什么的。……

“我每天骑车子来学校，都会碰你们的家里人。你们的家里人见面就问我你们的学习成绩怎么，还说，如果你们不听话，就让我该打的打，该骂的骂。我打过你们吗？骂过你们吗？没有，所以，我认为这是我的失职，我误人子弟……

“趁现在还有机会，我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因为从明天开始，你们不用再来这个学校了，而在这个教室里，我再也看不到你们。珍惜现在的这一节课吧，因为你们以后，无论怎么想，也不会再有这么多人坐在一起了。

“不管你们以后选择了怎样的路，你们都要好好走，对得起自己，不辜负青春。

“我这话说的是有点早，但是你们都不小了，十三、四岁，有些问题还是早一点考虑的好：你的理想是什么？上学还是不上学？你自己有多大的能力？你付出了多少努力？你有没有全心以赴？……

“最后说一句，不管你们以后在哪里，做什么，我都欢迎你们，有时间的话，回来看一看。”

教室里静的出奇。

一个学生的铅笔掉了下来，落在地上。

没有人去捡起来。

起初是一个女生，接着有三、四个，静静地哭了……

常说的不是有这一句话吗：“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离开小学虽然不是什么伤心的事，但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就更倒霉了！

我低着头默默地往村子里走，与陈二院。

突然陈二院转身向田地里跑去。我抬头看见闫道扬老师下了洋车子，扔在一边，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把扭住我的耳朵。

我抬手想护住耳朵。

闫道扬老师怒问：“你是谁跟下的？说！”看见了我受伤的手，松了一点劲。“不学好！快说，你大大是谁？！”

我使劲，还是没有挣脱。

“要不是看在跟您庄上沾亲带故的，我非得治得你牙疼！给我滚！下次见面老实点！”

闫道扬老师松开了手。

我捂着耳朵往回走，委屈地哭了。

和景朝打架的事，我们那帮小孩是不会对大人说的，估计是村医院里的郭爷爷，他问过我这事。结果就弄得满村风雨，谁见了谁都安慰我两句——甚至一些老奶奶抓住我的手不放，看来看去，似乎要把纱布拆开，看看医生包扎的好不好；像我的另外一个小叔——郭淮东，他居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还送了我两个字：“有种！”

至于我的家里人呢，因为景朝的娘早就带了礼物来看望我这个被她儿子打造的伤员，所以我爸问都没问我，我娘呢，则给我做一顿好菜。迷迷糊糊的，我似乎发现了一个规律：和别人打架，家里人是不会处罚我的；他们打我，往往会是因为我跟妹妹争几块甜果子。

我不高兴的是：我从学校里带回来的桃子，我娘居然认为是我从人家果园子里偷的！还有，景仪的娘送来的那些补品——插着槐树枝煮熟的鸡蛋，说是“吃了手好得快”。没办法，我还是吃了一个，因为不吃，景朝的娘不肯走。

幸好二院把我解救了，他站在他家里院子朝我家喊：

“景仪，放《西游记》了！”

《西游记》年年放，第一集我从来没有看过。今年暑假还是没有看到，因为那么巧，这天淮海叔回来了，我得去镇上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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