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文革”来了(一)
一九六六年八月十二日
下乡已快满半年了。今年夏天是一个极不平常的夏天,一连多日,天空总是阴沉沉的,闷热的天气让人透不过气来。小村的老人们都说:“用不了几天,就会有一场大的风雨到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小村的人们预感到一场疾风暴雨就要来了。
这几天,刘奇总是一个人趴在他破旧的半导体收音机旁,神神秘秘地听着什么。早饭桌上,刘奇郑重地向大家讲到:“最新消息,最新消息,最近一段时间,首都北京不断传来最新消息,北大校园内贴出了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亲自发动了一场文化大革命……”这消息象一声惊雷,我们都不知道这文化大革命要“革”的是谁的命。
俗话说,风在雨头。
“文化大革命”的“星星之火”在首都北京被点燃了,迅速形成了燎原之势。地处东北边陲的小县城也闻风而动。情绪**的人群,震耳欲聋的高音喇叭,插满彩旗的大小宣传车,还有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标语口号,充斥了整个县城。
紧接着,公社、大队也相继成立了红卫兵造反组织。小村里原来的基干民兵,个个都是根红苗壮的贫下中农后代,如今,戴上了红袖章,摇身一变,成了红卫兵造反派。那位大队民兵连长阿牛摇身一变,成了红卫兵造反派头头,由一个连长连升数级,一下子当上了“司令”。集体户里几个工人阶级出身的青年也被吸收了进去。
县城里热闹起来了,小村也开始了骚动。红卫兵们到处破“四旧”,批“封资修”,揪斗牛鬼蛇神。到底什么是“四旧”,什么是“封资修”,从哪儿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牛鬼蛇神,小村里谁也说不清楚。听说前几天附近的一个关帝庙被红卫兵砸了,庙里十几尊神像被推倒砸烂,墙上的百年壁画被涂上了一层厚厚的广告色,重新画上一轮刚刚跃出海面的红太阳……
终于有一天,一队红卫兵学生戴着红袖章,穿着草绿军装,雄纠纠、气昂昂地闯进了小村,就如同当年鬼子进村一样,闹得鸡飞狗跳墙。小学女老师留了十几年的两根大辫子被齐耳剪掉;张大娘家的一床印有龙凤图章的花被面被撕得稀烂;就连集体户东院瞎奶奶供了大半辈子的观世音菩萨小铜佛,也被红卫兵用斧头砸碎……最可惜的是,王家几代人传下来的一人高的大花瓷瓶,被摔得粉碎……让人更气愤的是村里八十多岁高龄的瘸爷,拄了几十年的一根刻有龙头的木拐仗,整个龙头被红卫兵踹断!这可是瘸爷的一条腿啊,气得瘸爷花白的胡子直抖,差一点就背过气去。
刘奇的半导体里天天都在讲,中国出现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出了修正主义,不搞文化大革命,国家就要变色,红旗就要落地,人民就要遭殃。在这严峻的形势下,阶级斗争才是“纲”,种田已不再重要。听说,城里工人不再上工,学生不再上学,忧国忧民的人们,都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场史无前例的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当中。
阿牛他们整天忙着在村里摸查阶级斗争新动向。一时间,小村里人心惶惶,那些出身地主、富农的人家更是提心吊胆,他们已经预感到灾难将至,大祸就要临头了。
一天晚上,刘奇和陶生刚吃过晚饭,阿牛派一个民兵悄悄的告诉他们,今晚有行动,带好笔和本,九点钟到队部集合。
晚上九点不到,十几个基干民兵,不,应该叫红卫兵,在队部聚齐了。阿牛简单地布置了当晚行动的任务:主要是突击搜查地、富、反、坏、右的家。他反复强调要大家在搜家时,注意检查这些家是否有变天帐,是否有通敌的电台和“四旧”东西,还特意叮嘱刘奇要做好记录。
行动开始了。刘奇和陶生悄悄地跟在队伍的后面,看着阿牛他们挨家挨户地砸门、审问、搜查。
这一夜,全村地主、富农家都搜了个遍,折腾到半夜,既没发现通敌的电台也没搜到什么变天帐,可一个意外的收获却让阿牛兴奋不已,在小村西头石寡妇家里发现了奸情。
石寡妇家位于小村的西南角。半夜时分,造反派一行人来到了她家,门没有上锁,虚掩着,推门进屋,几只雪亮的手电筒光下,阿牛看见外屋的土炕上睡着三个孩子。一个稍大一点的姑娘被开门声惊醒,坐在炕上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惊恐地望着屋里突然闯进来的几个人。阿牛带人直奔里屋,手电光扫过,一对中年男女赤条条睡在一起。响声惊醒了他们,慌乱中找不到衣裤,只好把破被褥披在身上。阿牛吼着:“好啊,喜子,你色胆包天,竟敢和反革命家属乱搞,还有没有阶级立场……你们快点穿上衣服,下地到队部去。”这通奸的一男一女慌忙穿上衣服,跟在阿牛的后面,瑟瑟地朝队部走去。
后来,陶生听村里人说,这石寡妇叫山菊,并非是真正的寡妇,实际上是个守活寡的人。她的男人,解放前被抓了丁,当了国军,四七年在战场上被解放军抓了俘虏,后来放了回来,直到“三反”、“五反”时,有人说他在战场上打死过解放军,欠下了血债。为此,他重新被抓,判了十五年徒刑,投进了监狱。石寡妇当时还不到三十岁,身边还有三个孩子,最大的女儿还不满十岁。男人蹲了大獄,这些年,可苦了山菊,一家四口人,吃饭穿衣都要靠她一个人挣。生活苦一点她倒能扛住,可这反革命家属却让她感到低人一头,矮人三分。人前人后,她连大气都不敢出;在大庭广众面前,人们从来见不到她的身影。
为了改造这反革命家属,村子里把挑大粪这个最苦最累最脏的活派给她去干。每天等到社员们都上工了,她收拾完屋里屋外的活,挑上粪桶挨家挨户地掏粪,掏满了粪桶,再挑到村外的大粪池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她默默地承受着生活的压力和精神上的折磨。
日子在煎熬中一天天过去,孩子们渐渐长大了。山菊的大女儿小菊已经十七岁了,出落得象一朵花儿。虽然只读完了小学,人却十分聪明能干,她心疼妈妈,她可怜妈妈,在家里帮妈妈忙里忙外,成了妈妈的好帮手。
村里的阿牛可不是个好东西,谁家的姑娘媳妇长得漂亮一点儿,他都象一只见到鲜鱼的馋猫儿围着人家身前身后地转。阿牛眼看着小菊越长越水灵,直馋得他垂涎三尺,有事没事总是往山菊家里窜。山菊知道阿牛没安好心,也是时时提防,处处小心。一天晌午,阿牛又来到山菊家,见山菊不在,竟对小菊嬉皮笑脸地动起手脚。小菊自小性子刚烈,哪肯屈从于阿牛,撕扯中,小菊抓破了阿牛的脸,阿牛正要发作的时候,在屋前水沟边洗衣的山菊闻声赶了回来,阿牛只好悻悻地溜走了。自此,在小菊身上没有占到便宜的阿牛,在心里结下了深深的怨尤。他发狠,找个机会一定要好好儿教训一下山菊娘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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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来了(二)』
“文革”来了(二)终于有一天,一个人~闯~了~~家的生活,这个人就是喜子。前年刚一开~,喜子从~东一个人来到了东北。他听说东北人这地方人少地多,只~能~,就有粮食吃,就饿不~。为了填~~子,他只好告别父~一个人闯了关东。刚来时,老队长看他年轻~壮,又是单~一人,就留~了他,安排他住在队~,让他白天到队里劳动,晚~顺便照顾一~队~。村子里有一~井,在村子~。每天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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