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师仪式极简单,地藏王给了月霓裳些银子,例行公事的吩咐了几句便借口找南极仙翁喝酒不见了踪影,生怕月霓裳问他爹娘的事情,月霓裳倒没在意,慕容云海答应了要带她长安去玩,听说长安城中繁华无比,各样好吃好玩的不计其数,她现在最想的,是去长安。
一进长安,慕容云海便紧拉了月霓裳的手,不叫她离开自己半步,这可是个惹祸的小祖宗,一眼瞅不到她,又不知会闯出什么祸来,这京城可比不得地府,人人会让她三分。
月霓裳早看花了眼,那些个卖小吃的摆杂货摊的几乎挤满了整个长安街,待要过去细看上一看,只是慕容云海紧抓了她不放,正在想着怎么生个法儿走开,却听得前面有人大笑道:
“云海,好久不见,你这是上哪?”
抬头看时,一个灰衣少年正迎面走了过来,月霓裳心中一喜,知道定是慕容云海的朋友,趁他们说话,自己便有机会溜走了。
果然,两人站在一起不多时便因了你强我弱他好她坏的一些无聊的事争论了起来,月霓裳看着他们两人谁也不服谁的样子暗暗发笑,一转身便住人群里钻了进去。
右手拿了串糖葫芦,左手提了几块臭豆腐,月霓裳左看看右瞧瞧,不多时地藏王给的一点银子就花了个净光,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四处华灯初上,大街上越发地热闹起来,地府一向幽冷清静,尽日里除了那些个前来捉鬼的三界弟子,几时见过这么多人来,月霓裳只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用了,一直逛到肚子叽叽咕咕乱叫,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回家去了。
握着那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月霓裳踢踢踏踏地往回走去,记得从慕容云海身边溜走的地方有个极大的门,看起来金碧辉煌的,应该好找。
走了一阵,不见那金碧辉煌的大门,脚却越走越疼,月霓裳知道自己可能是迷了路了,生怕给人骗又怕给人笑话,便转着脑袋看了一圈,正见那边小桥上似是有个孩子,心中一喜,跑了过去。
跑近了一看,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子正站在那儿无聊地吹着泡泡,头上梳了两个抓髻,红肚兜,红披风,粉嘟嘟地甚是可爱。
轻轻咳了两声,月霓裳作出一副大人的样子道:
“喂,小孩儿,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小心给人拐了去,你家在哪儿?姐姐送你回去吧。”
临来长安时慕容云海曾吓唬她说,长安有骗了小孩子去卖的人贩子,她便拿来吓这小孩子了,谁想那小孩子却翻了她一眼,道:
“谁说我一个人在这的了?我爹和我娘就在附近呢,不信,你一碰我他们就会回来的。”
月霓裳半信半疑,便拿了手中的糖葫芦逗他:
“姐姐给你糖葫芦吃,你爹娘真的就在附近?我怎么瞧不到他们?”
“我爹娘本事可大了,你可别惹我,不然,我会告诉我爹爹的。”
那小孩子骄傲地扬起头,道:
“我爹娘可是天庭的上仙,我每天吃的是蟋桃和玉灵果,才不稀罕这糖葫芦呢。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吃糖葫芦啊?你爹娘一定很穷,不喜欢你的。”
“才不是呢,我师父说了,等我10岁就会见到我爹娘的,他们最疼我了。”
月霓裳有些恼怒,收回糖葫芦咬了一口,也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来。
那小孩子惊奇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拍手大笑起来,指着她道:
“你师父骗你啦,不管谁家的孩子都是10岁之前跟着父母,10岁之后才拜师学艺的,我知道啦,你一定是个野孩子,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月霓裳脑中轰地一声,还未反映过来,却听得那孩子欢颜道:
“爹,娘,你们来了,给我买果果了吗?”
“整天要吃果果,再吃就把牙齿吃掉了。”
身后有女子娇柔的声音笑道。月霓裳回过头来,一男一女正携着手站在那里,瞧着那孩子的眼光中有无限的爱意。那孩子跑过去拉住女子的手,也不再理月霓裳,顾自道:
“娘,我不管啦,你说要给我买果果吃的啊。”
“爹爹帮你买了,呵呵,君儿,走,我们回家了。”
那少年将孩子抱了起来,向月霓裳微微一笑,转身离去。月霓裳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亲密的样子,几乎痴了,心中酸酸的极不是滋味,脑海翻来覆去地响着那孩子的话:
“不管谁家的孩子,10岁之前总要先跟着父母的……”
那一年惹怒了慕容云海时的情景又浮现了出来,大师兄也说过,她是个没爹娘教管的野孩子,难道……
月霓裳突然地不敢再想下去,不,她不会是野孩子的,爷爷说过,等她十岁入了师就告诉她爹娘在哪里的,她十岁了,也入了师了,爷爷会告诉她的。
转身拉住一个行人的手,月霓裳急急地道:
“你知道大门在哪吗?”
“东西南北四扇门,你要问哪个?”
那人有些好笑,也有些厌烦地甩脱了月霓裳的手继续前行,一句话却只字不漏地吹到了月霓裳的耳朵里:
“真是个没家教的野孩子。”
月霓裳只觉得热血上涌,想也不想,猛然和身扑了过去,口中骂道:
“你才是个没家教的野孩子。”
那人卒不及防,又背着身,待听到风声急忙闪避时,已给月霓裳扯住了手擘,一脚踢中,幸好只是孩子力气还不大,但这么大个人给个孩子踢中,脸面上实在是过不去,低喝了一声:
“你找死。”
一扬手便将月霓裳抛了出去,抽出随身带着的龙鳞宝刀砍了下去,几个站在旁边的人齐声惊呼,那龙鳞宝刀力道甚猛,眼见得月霓裳便要血溅当场。
“叮”的一声,一把长剑恰在这时挡了过来,将那龙鳞宝刀斜过了几分,也是这几分,正好救了月霓裳的性命。接着,一个白衣少年站在月霓裳前面,拱了拱手道:
“这位大哥,她还只是个孩子,即便是有什么冒犯之处,也不应该下此重手吧,以大欺小,只怕会被江湖中人笑话。”
这时周围的人也聚过来不少,那持龙鳞宝刀的人黑了脸,看了少年一眼,见他也不过十四五岁,手中所持也不过一把游龙剑,竟可以挡得住自己的力道,可见这内功底子极厚实。再细看了一眼,目光突然触到少年腰间的一块玉牌上,不由怔了一怔,脱口道:
“你是豪轩尘?冰雪阁帮主豪东少的公子?”
那少年淡淡一笑,转向月霓裳道:
“正是,还请阁下放过这个小姑娘罢,姑娘,你去给这位大哥陪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好不好?”
见豪东少的公子出面说情,那人自觉也有了面子,本也觉得杀个小孩子不大像话,有人说情,正好有个台阶下,便呵呵大笑道:
“好,就看公子情份放过这小丫头了,还请代问豪帮主好,在下吴乱,与令尊也有过一面之缘的。”
冰雪阁在江湖之上是排名前三的大帮,帮主豪东少更是方寸山首席弟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吴乱说是与他有一面之缘,也不过是碰巧见过而已,他认得人家,人家可不认得他。那豪轩尘年纪虽小,却极识礼数,心中自也明白,却不说破,反行了一礼道:
“那就多谢了,姑娘,还不来陪个不是。”
他的本意,是要月霓裳陪个不是好消祸端于无形,刚才一幕他正好看见,那吴乱虽下手太狠,但月霓裳的错倒是占了大半的,怜她只是个小姑娘,才上前来挡了那一刀。
“我没错,为什么要陪不是?”
月霓裳已站起了身,看着那吴乱倔强地扬起了头。刚才这一跤极重,手臂都似是跌断了一般,只是她天性好强,竟忍着疼痛不动声色。在她小小的心思里,吴用若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不回答便是,但却不可以骂她,更不可以骂她是个没教养的野孩子,这个错,她决不会认的,更说不是陪不是了。
豪轩尘一愣,忍不住看了月霓裳一眼。这个小姑娘,也太不懂事了,这三界,什么人都有,刚才若不是他这一挡,此刻便是一具尸体了,那些外界口中的大侠,哪个不是血中拼出来的,视人命如草芥一般,哪会在乎一个小姑娘的性命,只是,这个小姑娘的性情倒挺叫人欣赏。
“臭丫头,给你面子你不要,那就别怪我了,豪公子,请你让一让。”
吴乱脸一沉,冷笑着又提起了手中的刀。众目睽睽之下,这小丫头竟这般的不识好歹,弄得自己下不了台阶,说不得,只好结果了她的性命了。估计那豪轩尘也不识得她,只不过是少年血性好事罢了。
那少年心中暗叹一口气,正要想个什么法子救出这小姑娘来,却听一个人大声道:
“霓裳,你又闯什么祸了?”
一个极其魁梧的魔族少年拎着把殷红如血的大斧子排开众人走了过来,也不看吴乱,一把抓住月霓裳的手臂,吼道:“叫你别乱跑你又乱跑,丢了怎么办?受伤了怎么办?师傅还不得骂死我。”
月霓裳小小的身子微微一颤,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之色。人群中一时议论纷纷:“这就是地府首席弟子慕容云海?听说修练极高,已经飞升了。”
“哎呀,这个小姑娘是他一门的,只怕这吴乱————”吴乱心中一跳,慕容云海也是名人,他自然也是认得的,得罪了他————只是现在骑虎难下,待要趁乱跑,总觉得脸面上过不去,只好硬着头皮站在那儿,只看月霓裳怎么说。
慕容云海一抓之下,立时觉得不对,月霓掌的手臂,竟软绵绵地用不上一点力气,看她一身尘土,脸上也有擦伤,忍不住低声问:“你受伤了吗?手臂脱臼了?”
月霓裳小脸煞白,咬了咬牙道:“没事,师兄,我们回去吧。”
那豪轩尘见有人为月霓裳出面,转身正要离去,正听到慕容云海和月霓裳的话,不由一怔,这脱臼之痛大人都难以忍受,她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竟是一声不吭,足可见性情之强,这样想着,禁不住便回头细看了月霓裳一眼,正见她也看了过来,碧绿的眼波似含了谢意,却转瞬即逝,随即慕容云海带着她便不见了踪影。
好澄清的一双眼波啊,豪轩尘心中微微一动,只是这眼波,似乎勾起了心底深处的一点什么东西,只是记不起来了。这小姑娘的名字,叫做霓裳,呵呵,倒和她的性情不太一样。豪轩尘心中暗想。
回地府的路上,月霓裳一声不吭,反叫慕容云海心中更加不安,看看她的小脸,沉沉的不着喜怒,除了还有些擦伤外瞧不出什么。
这可不像是月霓裳的风格啊,不会回去后向师傅告状吧。
其实慕容云海早已在旁边了,没现身不过是想叫霓裳吃点苦头,也好知道这三界的险恶,倒没想到竟会有人为她出头,这样的人,现在可是极少
眼瞅着月霓裳进了地藏宫,慕容云海硬着头皮跟了进去,地藏王喝得脸上红红的,正坐在那儿喝茶,见他们进来,呵呵笑道:“回来了?长安一游如何啊?”
“还好。”慕容云海吱吱唔唔地说道,禁不住偷看了月霓裳一眼。
月霓裳此刻却垂了眼眸,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突然扬起头来看着地藏王:“爷爷,你说过待我入了师门之后便告诉我我的爹娘在哪儿的。”
地藏王手中的茶杯立时僵在了嘴边,看了看慕容云海,又看了看月霓裳,半天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脱不过啊,云海,你先下去吧。”
看着慕容云海退了下去,地藏王方转过身,自靠墙的箱子里取出一只布包来,递给月霓裳道:“裳儿,八年前我接到一个车夫的消息,说有人放了个小孩子在他那里,我就去把你抱了回来,当时,你的身上,包了一件霓裳羽衣,身上,还有这些布片,我仔细看过,也是霓裳羽衣的碎片,那天刚过十五,所以我为你起名叫月霓裳。”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给人丢弃后被你捡回来的是吗?”月霓裳笑了一笑,却是惨淡之极。
在长安桥上听了那小神灵一番话,又想起几年前慕容云海也说她是没爹娘教养的野孩子,她已想到了这个结局,却还抱了一丝希望,或许爹娘是躲避仇家不得已将她放在这儿,待她长大了会来带她回家;甚至还想可能爹娘是不想太溺爱她了才将她独自放在这儿的,虽然明知这希望极其渺茫,却也是唯一的一丝希望。
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错是错在女儿身?
这一日,身心已是俱伤,月霓裳再也撑不住,强笑着说了声:“好累。”说完便昏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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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第4章:(三)”内容快照:
『(三)』
醒来时已日~三竿,整个地府静悄悄地没有~息。月霓裳瞪大眼睛~在~~,~~还有些微的~~,~她记起昨日一幕。原来自己真是个野孩子的。呼了~气,月霓裳慢慢坐起~来,难怪师傅~师兄师~他们~让着自己,难怪这诺大的地府中只有自己是住在这儿的,说到底,不是怕,不是喜欢,是可怜罢了。可怜什么?有什么好可怜的?月霓裳突然笑了起来,看了看~屋子~七八糟的~,多是师兄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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