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逞凶了十几天终于完全退去,圩子从外表上看几乎和大水前没有什么两样,只倒了十几间猪圈、鸡舍和简易厕所,圩子里的椿树、洋槐、银杏、法国梧桐和各种果树还顽强地活着,不过树枝和树干挂着稻草和杂物。房子有两米高的水印,很清晰,是洪水逃跑时留下的痕迹和罪证。
一连一个星期的骄阳晒干了圩子里泥泞的道路,经过消毒、整理,人们陆续从岗头上搬了回来。我雇了一辆小四轮把家里的东西搬回去。一头猪没法子弄上车,只得由爸爸妈妈赶着。不知道当初武警采取的是什么办法让猪上了船,五花大绑?麻醉?还是猪害怕威严自愿上了水泥船?
沿途的田块光秃秃的,总体上灰不溜秋。淹死的秧苗不会奇迹般地活过来,小草的生命是异常强悍,吐着新绿,算是洪水过后田野中的一点点生机了。
村长挨家挨户地发放救济粮,每人一袋大米。我的户口在南塘市,按理说是没有救济粮的,村长说我在抗洪中表现很好,奖励我一袋。
妈妈起早摸黑地把庄前屋后簸箕大的一块土地重新开垦出来,种上了小白菜,没几天小白菜就探出了头,露出了可爱的笑脸。
土地真好啊,你播种了希望,她就结出了果实。
几乎每天都和林青青联系,她时时要我注意身体。在搏击洪水的时候我跟她说,假如我被无情的大水卷走,你不要流泪,我不需要任何英雄的光环,只要你记得我,记得我死了都在爱你。她说我不会的,她保佑我。
本想在家里帮助父母忙忙,吃上妈妈亲自种的小白菜,秦有雨的电话让我不得不离开家乡,赶往东莞。
“赵欣鑫,从电视上看你们那里的洪水退了,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我有急事需要你的帮忙。”秦有雨说,她是一个轻易不让人帮助的女孩,弱弱的肩上能扛着大山。
“什么事情?”我说。我打心眼喜欢这个女孩,把她作为妹妹。如果说林青青像座灯塔把我吸引到东莞,秦有雨就是一片风帆,让融入了大海。
“你回来的时候跟你说,如果家忙差不多就回来吧。”她说。
不用问,肯定是关于她自己的私事,我必须提前动身。
回来的时候,和父母说了自己的事情,父母理解我所做的选择。妈妈想得开,说:“江子,你不端铁饭碗吃皇粮我理解,现在在外边打工多得是,你的脾气我知道,你不是当官的人。一个人在外边要照顾好自己,我和你爸爸身体还好,不要牵挂。”没有想到妈妈支持我,这样看得开,我为自己的善意隐瞒而羞愧。
和父母说要回东莞,妈妈起了个大早,给我煮了十几个鸡蛋,家里只剩这么多鸡蛋,经历洪水的鸡产蛋少了。我没有推辞,知道妈妈的脾气,不要她老人家会不高兴的。
出了圩子,到了大路,还看爸爸妈妈在门口招手,心里陡然一热,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和农村城市化的东莞相比,我的家乡差了十万八千里。可以说有些古朴,甚至在某些方面有些原始。但是有父母在,有乡亲们,有承载着孩提梦想的小河湾,那低矮的瓦房苦涩的井水时时牵动我的心,给我力量,让我飞翔。
去东莞的人很少,车厢里只有几个人,显得空旷。我啊,越是在喧嚣和繁杂中越清醒,越是在清净之中越糊涂,更容易想入非非。我甚至想到将来有钱了,在家乡修个小型飞机场,直接飞到东莞,飞到塘厦,飞到林青青生活的环境之中。
客车在固定的时间到了东莞,和第一次的漂泊流浪感觉完全不同,到了东莞有种到家的感觉。世界上所有的故乡原本都是他乡。
我直接打的到东江大道起运广场,回到公司,跟部主任王家宝报告一下,王家宝很热情地让我坐下,说:“你回来正好,我正有一件事情和你商量。”
什么事情?不会和秦有雨说的事情有关吧?
“最近公司的演出部事情比较多,要从我们部里抽人,我想来想去,你去最合适。时间不长,就两个月。”他递给我一根烟,说:“演出部的美女多,千万不要看花了眼啊。”
“听从领导安排。”我说,自己在公司是个下层人物,像个算盘珠,想怎么拨就怎么拨。
踏进自己的办公室,没有看到秦有雨,急忙给她电话。
“有雨,你现在在哪里?”我说。
“我请了半个月假,在家里。”她说。
“怎么身体还不行吗?”我问。
“不是,你来我家,我跟你讲。”她在电话那头说,有点命令的口吻,这不是她的风格,看来她是有急事情。
我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新芬路的宝积巷,风一样地到了她楼下,扣响她的门铃。
进入她的屋里,房间很凌乱。秦有雨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优美的嘴唇有点发白,有些营养不良。眼圈微黑,像是熬了几个通宵。原来在南塘的时候,薛锦在麻将桌上连续大战几个夜晚,眼圈也是这样的。
“怎么这样憔悴?”我问。
她猛地扑到我的怀里,哇地一声她哭了,哭得很伤心。
“遇到什么事情了?谁欺负你了?”我问。是不是王家宝那人?不对啊,他虽然色,但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她哭泣不语。
“什么事情?说出来啊,你不是要我帮你忙吗?”我安慰她说。
她止住了哭,慢慢地对我说出了她的处境和心情。
她说她是个结过婚的女孩,丈夫是高中同学。婚后他们没有要小孩,两个人都来到了东莞打工。刚开始的时候在玩具厂,后来进了电子厂,两个人辛辛苦苦地挣了几十万后,开了家小型超市,一个月挣三万多,日子过得还可以。但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他丈夫染上了吸毒,没有半年,欠下一屁股债。为了还债,他们转让了超市。
在东莞她让他把毒瘾戒了,戒了好几次他都戒不了。没有办法,他们回到了老家益阳,回到益阳的目的就是远离吸毒圈子里的朋友。
回到益阳没有一个星期,他偷偷地拿走了她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他送给她的戒指、项链,返回东莞。她找到了他,劝他回去,他死活不肯,还狠毒地打了她一顿。
“你没有考虑离婚吗?”我说。
她说当时她还爱他的,他也爱她,但是他更爱毒品。她说他做出了一件事情让她彻底心灰意冷。一天晚上,他让他的朋友进了她的房间。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做。
她以死相拼,他的朋友没有得逞。第二天他们就办了协议离婚。她寻找工作,进入现在的东莞好糊涂文化艺术广告有限公司。
“你让我帮什么忙?”我问。
“前几天他打听到我现在的公司,想和我重归于好。”她说。
“你同意吗?”我问。
“我怎么能跟把自己的妻子推给别人的人相处呢?”她说。
“那你怎么办?”我问。
“我跟他说我有老公了。他说我骗他,他跟踪我好几天了,他还威胁我说,如果不和他好,他要炸我们公司大楼。”她说。
“我能帮你什么忙?”我问。
她仰望着我,欲说又止,垂下的秀发掩盖不住羞涩。
“说啊,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我说,感觉到这不是一般的事情。
她沉默了一会,轻声地说:“我要你做我临时老公。”
这个忙我怎么帮啊?我真的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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