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他突然接了个电话,手里握着手机,边看着我,边说话。然后慢慢地从窗口消失。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因这个突然的邂逅而带来的感伤压制下去。
夏主任打了我的手机,叫我赶到八楼的会议室。当我赶到时,他和何天雷已经先到了。会议没几个人,唐龙彦亲自主持。他简扼地传达会议的精神,然后叫我们开发部的人发言。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管事的早已部署好了,唐龙彦要改革公司的某些陋习,改善公司的经营,必定要作出某些大刀阔斧的调整。首先是原先的体制,然后可能是人事问题。
夏主任叫我来开会的意思是向唐龙彦举荐我。虽然我来公司时间不是很长,但我几次帮他度过难关的事使他对我格外器重。
唐龙彦匆匆瞥了我一眼,然后冷静地说:“我不管你们开发科由谁挑起这个重担,我只希望三天后我要见到一份详实而周全且具有创意的报告。”
回到办公室,夏主任立即召开会议,让大家出点子。按夏主任的意思,是坚决要我挑大梁。我说争取早日拿出坯子,然后大家再共同修正。我虽然在办公室的时间算最短的,但做过的几个方案也曾让他们佩服不已。其实我身上具有两个遭人忌恨的因素:一是出众的外貌;我的脸蛋遗传我母亲的风范,所谓天生丽质难自弃;二是出众的才华,而我的经商头脑却继承了父亲的基因,所谓天生我才必有用。别人绞劲脑汁一个星期拿不下的设计方案,我一两天可以搞定。我天生对商业有着很强的嗅觉,加上我专业的学业,我对市场的行情总比别人看得深些。
我很想把设计稿带回去做,但家里没有舒适的空调,只有一台只需几十元钱即可买得到的台式电风扇。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要不断地搬迁,改变它的方向,以便我在热汗淋淋时可以享受貌不惊人的它带来的习习凉风。这就够了!受惯了冷落和孤独的我,有几分慰藉之感,就如遇甘怡。家里还有永远喂不饱的蚊子,因为我身上没几斤肉,它无处可钻。
我在开着空调的办公室里加班,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我埋头在电脑里输入我的想法,文稿初步形成。然后我又稍加修改,等我终于准备离开公司时,已经是近十一点。当我从椅子上立起身时,头有一阵子昏厥。站立不动好几分钟,我才感觉好些。前天的宿醉到现在还有几分后遗症。而且由于太投入了,我晚饭也没吃,我这才感觉胃有几分不舒服,该不是老毛病又犯了?长期一个人走南闯北,身子也就没那么娇贵,也落下一些因恶习而引发的疾病。
我疲惫地下了楼。摸摸口袋,还有一百多块钱。管它,先打的回去,然后在家吃点泡面什么之类的干粮充充饥,这么晚了,去哪儿吃东西?我神思恍惚地来到公司门外,只顾去看近处有没有出租车,却没有注意公司的地下停车场里开出一辆车。它响了好几声喇叭后,我才从混沌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我立在路中间,挡了它的去路。车子在距离我一米的地方刹住了,急促的刹车声在空荡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我的心着实吓了一下。我知道是因为我思绪的无边漂游,才迫使车主无可奈何地采取紧急措施处理,及时刹车。车子停下来,下来一个人。
我呆了!是唐龙彦。
路灯下,唐龙彦生气的表情一如往昔般英俊,只是有些陌生。我像一个迷途的孩子,惊慌失措地立于路中,眼神茫然地望着他。
“走路的时候专心点,别老是开小差。”他紧抿的薄唇里终于吐出两句冰冷的话。
我怔怔地望着他。这么晚了,他也在加班?如此拼命是为了刘艳敏?想起一向冰冷傲慢的她在他面前如此小鸟伊人,娇笑倩语,我的心一阵悸痛。胃痛的感觉更明显了,一阵眩晕席卷过来,迫使我艰难地弯下身子,缓缓蹲下去,翻江倒海的恶心涌上来,当着他的面,我不顾一切地吐了,由于没有力气寻找合适的地方,好多秽物吐在我的外衣上。
他一直立在原地,冷视一切。没有说话,也没有伸出温暖的手。
女性的矜持和自尊让我明白,我的举止很难看,也很肮脏。不知混天混地吐了多久,反正感觉难受极了,呕吐出来反而有几分畅快感。好象有虫子在五脏六肺里纂权夺位,起义战争此起彼伏,难受没玩没了,不管是肉tǐ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我不顾一切的倾泻,只差没把内脏吐出。
忍住胸口的疼痛,我挣扎着起身。尽管我已经耗尽全力完成了刚才悲壮的呕吐“海湾战争”,尽管我感觉自己已如枯黄的稻草匍匐在秋后的荒原,但残存的理智和清高提醒我,我必须在他面前挺立起来,决不能让他那么冷漠地欣赏我的狼狈状。我承认我曾经伤害过他,所以我也不苛求他的怜悯,他的同情。而且最让我心寒的是:从头到尾,他没有问候我一声,哪怕像个陌生人偶然经过那样自然的关心也没有,他的态度让我觉得他比陌生人还冷酷。那是恨的流露,我明白。
骄傲的是我终于站立起来了,像根芦苇般颤立在风中,尽管风吹欲倒。他的眼像冬日寒潭里的水,没有一点温度地望着我。我咬着牙,忍着额头冒出的冷汗,转身离开。
骄傲和矜持是伪装的,硬撑也是稍纵即逝。它们没有给我更多的面子——我在往前挪动几步后,眼前一阵漆黑,伴随而来的是晕厥,身子不知往哪个方向倾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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