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寻苦之旅：鲲鹏之地

延续娲女山脉的蜿蜒秀丽，踏入喀格高原，趟过喀格河，往北就是终年积雪的鲲鹏。寒威千里，皎洁四时。鲲鹏雪山由东至西纵横十三峰，绵延一百多里，南北宽约三十里。十三峰，峰峰白雪似一排玉柱立地擎天，如晶莹的玉石又似剔透的宝剑，若从高空俯望，正如大鹏展翅，气势磅礴。是以，贞人称为鲲鹏之地。

东方初晓，晨曦笼罩山顶，嫣红的霞光映染雪峰，白雪呈绯红状与朝霞相互辉映，但是这样的美景金铃子错过了。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后。

冬雪新晴后的鲲鹏，分外清新。金铃子从裘衣里露出脑袋，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银雕玉塑的千年雪峰，拔地而起巍巍雪山仿佛要刺破蓝天，而天，竟蓝到无限接近于透明。

原本一直埋首于裘衣皮帽，露出脸来，迎面一阵冻鼻的寒意，金铃子不由得拉了拉衣领，只是伸出手来，又得一阵冷。

“醒了？”牛金龙低沉的声音使她意识到原来一路上都在他手里。“是啊。”金铃子缩在他怀中，突然欣赏起他的巨大体格。不知牛阿牛的母亲是个何等女子，能成为这个魁梧男子的伴侣，应该很幸福吧！

“那就下来走走吧！”

金铃子立刻收回对他的好感，双脚落地。不得不落地，不然会摔倒地上。

雪很深，埋过脚踝。寒冷从脚管直传而上，金铃子运起身法走了二步，这才轻盈踏在雪上。这一动，忽然使她大感意外，再不惧寒，体内灵力充沛，几乎没在雪地上留下一丝痕迹，而除了头脑几分眩晕，没有任何异样。牛金龙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脚下，没有说话。他们身后的婷室韵淡淡道：“看来金铃公主已经痊愈了。”

“怎的会这样？”她明明记得，为了君虚天那一招“天节”，她将自己打伤，口喷鲜血。

“你身上的青龙血咒，因你的大量失血而暂时压制，加上牛将军给你服了一丸九转金丹，灵力全复。”婷室韵低声道，“只可惜，这血咒反而侵得更深。”她与金铃子都错失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金铃子一笑：“哪又怎的？”转而却是奇怪的神色，“这血咒乃一痴情女子怨毒而下，可令我时常感受到，爱有多深，恨有多深。”

“是青龙王族的公主所下？”婷室韵问。

“是啊。”金铃子眼光瞟到不远处的君龙，“但是我不恨她。她恨的与爱的，同我是一样的。”

婷室韵叹了口气：“世间多少痴情女子，为情爱而误一生，熟不知放下，让所爱自由幸福地生活下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金铃子收回眼光，凝视婷室韵道：“我不。尽我所有去追求才对。决不妥协，决不退步。明知难于登天，但没有试过，怎知道一定不行？”

“如果还是不行呢？”

“强他接受。”

婷室韵不再言语，但眼神却仿佛在说“冤孽啊”！

君龙忽然沉重地说：“明知他不爱你，你却要强求。”

金铃子笑了起来，放开声音道：“我不可以吗？喜欢一个人，即便到死，也不改变！决不放弃！”

君龙还要言语，牛金龙却抢先道：“果然与蓝琬一般，喜欢就是喜欢了。玄君收的弟子倒是一个比一个强！”

婷室韵瞥了他一眼，却听他又道：“知道我们为何带你前往祥源吗？”

三人都望他。

“到了那里你就会看到，贪求的结果。美好的事物，都是人之所求，但是所求太多，或所求负担不了，得到还不如失去，得到还不如原来。所谓的祥源，源之所在。”

金铃子虽不全然明白，但也知道那是劝她的话。

“让我先看了再说。”

君龙深深地望着金铃子，牛金龙仿似看出他的担忧，说道：“你不必担心她，连镜湖之寒她都没死，加之现在她身怀‘水影冰火’，即便是再寒冷的地方，她都能去。亨国南人，恐怕也只她一个能从容走出鲲鹏到达祥源。倒是你，灵力只有原先的三成，有心担心别人，还是关心下自己吧！”

君龙怔一怔。金铃子疑惑地问：“可是牛牛牛，你不也将全灵给过我，怎的你跟个无事人一样，君龙还多休息了两日，却只三成灵力？”

牛金龙听她又喊“牛牛牛”只得苦笑。婷室韵替他答道：“牛将军也灵力大损，只有平日的七成。但君龙当日为你，倾命而为，是以恢复得慢了！“

“原来是舍不得老命啊！”金铃子莞尔，“还是君龙好！”

牛金龙好笑，但并不介意她的言辞。好半天后，牛金龙道：“走吧，乘着日头，赶快离开鲲鹏才是正经。”

碧天如水，万里无云，蔚蓝的天空下，鲲鹏群峰像被玉液清洗过一样，晶莹的雪光耀目晃眼。四人飞速前行，各人修为在雪山上可见一斑。

君龙只得平日的三成灵力，虽勉力赶上三人，但脚印却最深。婷室韵依仗卜师特有的灵术身法，在接连耗损了大量灵力卜力之后，足迹极其奇怪，不时在雪地上留下几条浅浅痕迹——她在雪地上接力滑翔，发力无迹，力弱后留下浅痕。而牛金龙连身法都塌塌实实，一个足印，便可纵身数丈。四人中，惟有金铃子无痕无迹，倒不是她修为最高，而是因她那套“水影冰火”可用于天下所有之水，雪亦是水。点水可化涟漪，踏雪便是无痕。

夕阳斜辉把雪峰染抹得像披上红纱，霞光飞落峰间谷壑的时候，四人终于来到鲲鹏之地后的冰原。

“这是最危险的地方！”牛金龙率先进入冰原后道。

鲲鹏之地的冰川运动造成了此地令贞人闻风丧胆的悬冰川、暗冰缝和冰崩。任何的疏忽都会导致登冰原的人丧命，当然这也只对普通人而言。

“跟着我的足迹走！”牛金龙放慢了速度，足迹间距离缩短为君龙现下的能力范围内。他以身体的沉重来亲鉴冰原的厚薄，以高强的身手避去冰塌下陷的危机。饶是如此，君龙还是感到力不从心，鲲鹏群峰下的冰原风力极强，而他运足剩余的灵力，还是不时感到重心失衡。反观婷室韵、金铃子二人，却可以身法轻盈地掠过冰地。也不感慨，也不自惭。自君虚天要杀他的那刻，他的心已如死灰。除了少许关怀别人，他自身的存在，已不重要。

金铃子一身轻松，如同闲庭漫步，强风只使她的步伐更加畅快。还是生平首次穿身冰原的她，看到了从来未见识过的景致。冰斗如灯，冰壁似镜，风中驰骋留下一条条俏丽的身影。牛金龙看她超到前方，却皱起眉头，回望婷室韵，果然也与他一般，锁住了眉宇。金铃子的方向斜了，她滑去的前方，是一片层层竖立的冰山。

君龙忽然在他们身后发出了一声响动，牛金龙无法顾及金铃子，转过身飞速回去救人。原来刚才君龙踏他的足印，被风牵引，往旁边去了一步，而那冰层中心承受了一次牛金龙的体重，边缘的冰地却松动了，以至于君龙踏空，失衡后身子往裂开的冰隙下坠。

牛金龙及时拉回君龙，回头却不见了金铃子的身影。他面向婷室韵，后者转过身道：“她进去了！”

牛金龙一惊，本想悄然而过鲲鹏，但到底还是被她去了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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