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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氏父子心下巨骇,上位卜师的地位仅次与一国神君,也是所有宿位之中,最特殊最重要的存在。无心小小年纪担当一国宿将已在四国历史上少有,而成为上位卜师更是匪夷所思。
无心左袖一抬,巨剑从地里自拔,然后快速飞回无心手上。以元国最上等青铜铁石所制卜器,远胜当年他的拂尘。
牛金龙耳边疾风掠过,心下却觉寒风拂过。旁观儿子,身上多添了三箭,能站立就已不错,拿什么对战养精蓄锐的无心?更糟糕的是,阿牛心中悲恸,神魂不定。
无心没有表情地说:“牛将军,其实你我没有冤仇,不过各为其主。你既已为叛国将军,难道就不想转投我主门下?你儿子还很年轻,难道忍心看着他跟你过颠沛流离的日子吗?”
“这才是笑话!”牛金龙当即道,但心下的寒意越来越重。牛金龙很清楚,对方决不是在招降,而是在摧毁他的战志。如果不能摧毁他,就摧毁他儿子的。这少年的心术恐怕当世无双,且还身为上位卜师,只怕他将是日后贞国最可怕的噩梦!不,是所有四国人的噩梦!
无心微微一笑:“也是。作为贞国勇士中的勇士,牛将军自然要死得其所。但将军难道不希望活下来吗?”忽声音提高,“将军请看清形势,只有向我投诚,你牛氏父子才能活下来!”
牛金龙刚想说,只有杀了你我们才能活下去,背后却传来了异动。微微偏身,扭头,与在场所有人一样,他惊奇地看到倒在地上的水无痕周身发出了蓝光。蓝光仿佛从他身体里迸发出来,而他则像块开光的蓝玉,晶莹剔透。箭正从他背上倒退出来。一旁阿牛猛地睁大了双眼,不错,之前小一就是这样救活他父亲的。
一众目瞪口呆,只有无心立时想到,该死,这远蓝神医就是蕴蓝神医!难怪牛金龙安然无恙!
元箭刺入后背的感觉是极痛心裂肺的,闪电般撕裂身躯,消亡所有生机。水无痕在将死一刻,莫名想起六年前多莫诺的话:能否告诉多莫诺,如果有一天你知道自己将要死了,死之前你最想做什么?
当时他的回答是:如果我将死,死之前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请求死神或者命运之神,当然前提是有那种神的存在,我会请求他们,我想多死一次!
是的,他还不能这样死!他还不能死在这里!他的孩子还未长大,他还有许多许多话要对她说,那些隐瞒在血色岁月里的风尘往事,蓝琰在临死前真正想说的话……
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片清凉水流蔓延过四肢百脉。小一的双手抵在他胸口。真正的蕴蓝神医啊,有这样的存在,他岂那么容易赴死?
水无痕慢慢撑起身子,虽然背对众人,一样能感到刺背目光。他身下的小一额间之眼再开,可是却无光。只见孩子从斜包里取出一条深蓝色蕴蓝结——之前救牛金龙时来不及佩带——却是递给了他。
水无痕接过蕴蓝结,刚遮住小一额头,她却摇头,小手指着他的额际。小一的指尖一触到他的额头,水无痕立刻惊出一身冷汗,随之他以第三只眼看清了身下的孩子。
一样消瘦清秀的脸庞,一样纯真无邪的眼眉,可是额上那只眼却变了。不再深蓝如海,不再黯然无光,而是金光烁烁,沉静而有力地看着自己。
究竟发生了什么?水无痕心想。接着,令他更惊恐的事情发生了,他听见了小一的回答,而小一她就根本没张嘴。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只知道爹的处境非常危险。我将浑身灵力输给了爹,结果就让爹也成了这个样子,呜……
小一眼中噙泪,半个月前她曾旁敲侧击地问过一些人,如果额头上多出一眼那是什么?得到的回答都是一致的二字:妖孽!
乖孩子,不哭。
水无痕飞快戴上蕴蓝结,他的第三眼一被遮住,小一额上的眼便消失了。
水无痕身上的蓝光逐渐转弱,他再次抱起小一,站起身,转面对着众人。少数元国军士见他额间蕴蓝结,惊恐地想到了一个传闻。蕴蓝神医,传闻中能起死回生的蕴蓝神医,难怪那小孩适才大言不惭地说要疗无心旧残。
一把铁弓重重跌落地面。无心鄙夷地看了眼,左袖一扬,那手中少了弓的军士立刻倒地身亡。其它军士无不胆寒。蕴蓝神医可怕,但更可怕的是他们的主将。
无暇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水无痕竭力平静地对小一说:“孩子,你看到了吗?这样的敌人,心如蛇蝎,奸猾狡诈,一不留神我们就被他算计了,而作为他的手下,一个胆怯或一个附逆,也是一样的下场。”
无心冷冷道:“月如钩,难道你就不怕暴露了蕴蓝神医,蕴蓝王族的身份后,亨国也容不下你?”
水无痕扬长而笑:“天大地大,还有我如钩不能去的地方吗?”
“阎罗殿你去吧!”
水无痕收了笑,却换了张戏谑面孔,而这张面孔牛金龙才真正熟悉——风流倜傥的无痕公子。
没有扇子在手,在手的是小一。水无痕调侃道:“我去过了,但他们不收。你去过吗?真诚的希望你被收留!”
小一破涕为笑。
无心脸色一白。水无痕只一句话就使他心中冰雪般明白,纵他再有智谋心术,也难抵对方多他十几年岁月磨练的口舌。
牛金龙吐出一口浊气,收回沉重的凝视。不用再看了,他确定,水无痕手的孩子,乃继蓝蕙心之后,更出色的蕴蓝神医。不为什么,只怕蓝蕙心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爷爷膝下撒娇。
水无痕还在言笑:“小一,你看这小子梳理的头型,分明是个丫鬟头。你以后长大了,千万不要梳这样的头型,丢死人了!”
无心脸色发青,这次是被说中心结了。其实无心本人也不喜欢这头型,但元国王妃现今也是他的义母,就偏好这式样——因朱银铃第一次见他就这副模样,不喜他改动,结果这小孩双髻就梳到今日。
阿牛究竟年轻,笑出了声。他从来不梳这样的头,即便儿时,宁愿剃个秃瓢也不来双髻。
“月叔叔好生有趣!”当着外人,阿牛称水无痕为月叔叔。
“咳……”牛金龙一声轻咳,示意阿牛别再说话。他明显感到无心的灵力正在提升,愤怒也是种力量。
水无痕笑了笑,不再说话,以前在蕴蓝的风月场所,他也经常“点到为止”,把对方逼疯了并非上策,狗急还会跳墙,何况对方是一位上位卜师。若非无心杀他在前,言辞逼人在后,他也没那么多话。现在他的目的也达到了——扰乱对方心绪。
无心冷冷将四人看一遍,再次伸出手来。他的左手露出袖子,蓄着长而尖的指甲,令原本修长漂亮的手平添一份妖气——这也是元国王妃的恶好之二,每次无心入宫,她都会抓着他的手好生修饰一番,用的却是亨国的审美观,指甲越尖利越好。
水无痕一刹那错觉,仿佛又见当日红衣公主的手,也是如此尖利。接下来,却见无心的巨剑掉转剑锋,在无心的尾指上轻轻擦过,划出一道血痕,血顺着剑锋而下,疏忽失影。
牛金龙立时喝道:“你们后退!”
阿牛再次挡在水无痕身前,惊诧道:“父亲,他在干什么?”
“元国血咒!”牛金龙一字字道。
身后水无痕惊道:“他下在剑上。”一百多年前有位元国卜师也在剑上下卜咒,结果给东关带来了一场很恐怖的血劫。
无心冷冷一笑,也不说话,收手,青衫一飘,巨剑再次在众人面前翻出诡异痕迹。这次的命令是:协助,全歼!
青光影动,少年亲自上场。左手如钩,直击牛金龙面门,同一时刻,他的巨剑脱离了控制,径自向阿牛射去,场中所有元国军士弃弓换剑,奔击牛氏父子。
牛金龙接下无心第一招就知他用的乃亨国之技。六年前,他曾见朱金铃施展过,凶狠阴毒却招式精妙的鹰爪破空。看来朱银铃与无心关系非比寻常,不然决不会传授亨国爪手。但牛金龙无暇多思,无心施展的乃改良的绝命爪,因他只能用单手,故爪手比之当日朱金铃只狠更凶,招招致命,出爪见血。
“呲呲”几声轻响,牛金龙本就不堪的衣袖碎裂,双臂带血。无心继续攻击,冷言冷语道:“防御力第一的玄武一族,号称金刚不坏之身,原来也不过如此。”无心以最佳体力、灵力来斗伤重才愈的牛金龙,占据优势。
那边阿牛情况更凶险,他与巨剑相搏,但那沾了无心之血的卜剑,如同无心附身,打落一次自动起回,且剑身力量之大,出乎阿牛想象。一旁协攻的元国军士围上了水无痕,水无痕拣了地上的铁箭作武器,他虽有些功夫却因抱着小一只能独挡一人,还需阿牛分神来照顾,这样一来,阿牛很快就伤得更重。小一分外着急,场中她唯一治不了的就是阿牛。
战况一边倒,牛金龙还能勉强维持片刻,但阿牛撑不住了。巨剑砍中他的左肩,骨骼脆裂,飞溅鲜血。
“阿牛哥!”小一奋不顾身挣脱出水无痕怀抱,双手伸向阿牛。一元军士乘机出剑刺向她小小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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