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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商议了一阵,井在野出门后才想起,水无痕给他开啥方子?问都不问旧伤。骑在马上,他抖开那张纸,一顾后大笑。
药方:
三餐七分饱,天黑就上床;
房事量力行,痛快莫问酒。
随行的一军士好奇地问:“主上怎的高兴?”
井在野答:“狗屁神医,绝妙药方。”
众军士瞠目结舌。
另一边,阿牛也哑然失笑。他去了小一的房间,看到小孩如捧至宝似的,从深锁的柜子里取出大作——一幅仿水无痕金铃公主之画。
水无痕画的是极讲究的工笔,而小一却是涂鸦画。脑袋画个圆圈,笑容画条弧线,手指类似树丫,除了红衣是正经的一块涂红,没一处显示其有绘画天分。
闻声而来牛金龙和水无痕见后齐齐大笑,先前被元军追杀的沉郁一扫而空。小一逐一瞪了他们一眼,却听牛金龙对水无痕道:“这就是你教出的小孩?”
水无痕拿着小一的画笑道:“我没觉得不好。”
牛金龙一副怪异的目光,以水无痕精通四艺的能耐,竟然半分都没传授给小一。
“我从来都没教过她四艺。”水无痕看出牛金龙的疑虑,淡然道。
“爹,什么是四艺?”小一抬起小脑袋问。
水无痕收好她的画,微笑道:“它们是四扇门,每扇门都在你眼前,你可以自己推开它走进去,能走多远却看你自己。但爹希望你推开的,不是这四道门。”
牛金龙心下一动,这个水无痕,他想将小一教成什么样的人呐!
但听水无痕继续道:“每个人都有其喜欢的事物,擅长的领域。刻意栽培的到最后经常耽误半生,倒不如等你再大点自己去选你心中所爱。我没教过你半点画艺,你却以自己的方式画出了画,这就是你的能力。爹希望以你自己的眼来看这世间,以你自己的心来体味人情冷暖世态沧桑。而爹能做的,无非是告诉你一点经验罢了。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啊!”
忽而一笑:“有小一这样的好孩子,爹真的很轻松啊!”
小一眨了下眼,道一句:“偷懒的借口!”令牛氏父子瞠目结舌。接下来,小一更令大人惊讶,“你们全出去吧,我要看书了。”稍后,有点孩子气地说,“你不教我,我自己不会学啊?书里什么都有!”
牛金龙终于恍然,敢情水无痕教出了个书呆子啊!
阿牛不舍,最后离去,却听小一又道:“阿牛哥留下来陪小一好吗?”
阿牛喜出望外,他自小接受的都是牛金龙的重武教育,看书不多,而小一屋子里却有成千上百的书籍。
水无痕替他们关上门,却听见屋里小一低声说了句:“他们都走啦,阿牛哥,你给我讲讲你们哪里的故事……”
水无痕与牛金龙相视而笑。
几天的时光转瞬即逝,孩子的笑令牛金龙信服了水无痕的选择。诚然,水无痕是正确的,他没有将蕴蓝的血海深仇加诸到孩子心头,也没有刻意地栽培她学习任何一样技能,而是顺着她爱看书的性子,让她成为了一个小书虫。并且,牛金龙第一眼看到小一,就知道以她的根骨,将来武力的造诣不可限量。这也是牛金龙最佩服水无痕的一点,水无痕自知以他的浅薄功力教导小一,只会误人子弟,所以小一身上一点功夫都没有,要说有,只有她继承神医的超凡医力。
怪异的是,医力同样需要灵力的支持,平日的小一不具半点灵力。牛金龙思索半天,得出结论,怪异来自她的第三只眼。
第三天晚饭后,水无痕详细地叙述了当年往事。
“蓝琰将小一交给我后,还有件奇怪的事情。他以一条蕴蓝结遮住了一小的半张脸,纵然他血流成河,可那条蕴蓝结却是干干净净的。我接过孩子后,他的血手擦过蕴蓝结,却没留下半点血迹。然后,更怪异的事发生了,我看见孩子被蕴蓝结遮掩的额头闪出了奇光。蓝琰看着发光的地方,最后模糊不清地说了句‘这是她的也是我的……’,便去了。将军能猜透其中意思吗?”
牛金龙摇头。
水无痕叹了口气:“扑朔迷离的身世。能确定的,只是这孩子非同寻常。”
房间外,传来小一和阿牛的笑声,牛金龙凝神听了会,淡然而笑,仿佛又回到了阿牛小时候。
“无论她是哪位王族后人,我都当她是王妃之子。”
不高的声音,却令水无痕茅塞顿开。不错,继承神医之能的孩子,相信白夜于九泉之下,也会视若己出。
“阿牛哥好苯哟……低下来,对,让我上去……”
牛金龙站起身,看见窗外院落里的一幕,不禁呆了。阿牛弯下腰,将小一托到肩上,小一一把扶坐,盈盈笑道:“好了,阿牛哥,你带我飞!”阿牛应一声,旋即携带小一消失于夜色中。
小巧的身子坐在魁梧的男子肩上,这一幕多么熟悉。
很多年以前,年轻的弯月公子只手搭在牛金龙肩上,凝视他道:“借我一肩之力!”他借了,结果从此被弯月当坐席使了。每每气之,却被对方一句话堵塞,你有体力,多带我一人又不费事还省我体力。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牛金龙浑身轻颤,他辅佐弯月到其登基,而他的儿子现在也在做同样的一件事。蕴蓝王族,真正的贞国王族呐。
“你怎么了?”身后的水无痕在问。
牛金龙这才惊觉,泪湿玄衣。牛金龙闭上眼,低低道:“弯月公子,在我离开蕴蓝之后,一直都是跟你在一起。无痕,你可曾感到,他从未离去过。”
水无痕默默无语,同样是蓝琬的至交死党,牛金龙伴其度过前半生,他陪伴了后半生。人的一生,童年的交往纯真无邪,成年后的友情弥足珍贵,这二样,蓝琬都拥有了。且生如夏花,死震四国。生,让人一眼难忘,死,让人永世难忘。
过了很久,牛金龙才睁开眼,却道:“我要去蕴蓝。”
“为什么?”水无痕惊讶地问。
牛金龙平静地说:“因为我们的对手,是无心。我们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这……是飞蛾扑火,你想找死?”水无痕声音提高了一度。
牛金龙一手按在水无痕肩上:“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小一还有我的儿子。”
水无痕推开他的手:“不!”
牛金龙淡淡道:“如果我所料不差,无心已经开始着手封锁边境,另外,青乙颐的王命他也取到了。”
水无痕倒吸一口冷气。
“井在野的主意很好,多等几日,跟着凤鸣王子离境,但我们在准备的时候,无心也没有闲着。”
“我们该当天就走!”
然而牛金龙摇头道:“当天就走,早就死了。我们伤得伤,小的小,行动起来快不过无心。”
动了动筋骨,牛金龙又道:“给我休养了几天,这会倒能再大战一场。”
水无痕哀伤地看着他,心下已知,拉不回他的求死之心。这一夜,水无痕没有合眼,直到第二天中午神智依然恍惚。
午饭过后,凤鸣王子驾临远蓝。
这个午后,车马喧嚣打破了远蓝的平静。隆重的王宫车驾,浩浩荡荡的随行队伍,远行辎重竟超过了十驾。这是朱袈对子女的宠爱,但不是对七王子凤鸣的,而是恩眷素颜长公主。在朱袈宠溺刁蛮儿女的今日,素颜是亨国王室唯一的例外。当年亨国三美,最后留在朱袈膝下的惟有素颜。美丽温顺的长公主自见过蓝琬之后,心下再存不了世间男子,誓言终身不嫁的她,成了亨国王室最重要的人物。
井在野自然清楚素颜对蕴蓝的情意,亲自去了亨国王宫,三言两语就说动了公主芳驾亲临。一听说神医有后的素颜,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向朱袈讨了亲送的旨意,便随井在野而来。
但令井在野意外的是,七王子凤鸣与传闻中的温顺贤良完全不同。年仅八岁的王子,沉默寡言,不笑不怒面无表情,就跟个木头人一般。倒是陪伴王子的老奴极会处事,一路上帮衬了不少。
凤鸣王子没有随井在野和素颜进如钩小院,按随行老奴未叔的话说,王子累着了,休息一会再说。其实按照亨国的等级制度,凤鸣的确没有必要见如钩小院的人。他在车帘后默然目视素颜跟随井在野进院,然后放下帘子。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帘子外有人道:“长公主请七王子殿下进去。”凤鸣这才动身下车,下车就见一个红衣小女孩站在一高大的黑衣少年身旁,笑嘻嘻地看着他。
第一眼,凤鸣心想,哪来的乡下丫头?
而小一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一位王子,且是年龄大不了她几岁的王子。在小一眼里,一身华丽霞服,一本正经的凤鸣很有王子样。凤鸣的容貌秉承了朱袈的峻然,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亨国的王室气派。
凤鸣从小一身边走过,见惯了宫人的冷眼,乍见小一的笑,浑身的不自在。听到她随后跟来的脚步声,凤鸣心想: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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