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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仪凝望着轻云,远山般隽永的眉,丹凤斜长的眼,风淡云清的神色,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她曾无数次后悔没有留在朝云阁,又在无数次挣揣后默认,只有离开她才能继续仰慕。
轻云见她不说话,偏过头去。
一时间,慕仪只觉呼吸凝窒,风拂起轻云几缕发丝,给她一个错觉的侧面。
他要走了,他不想听她的言语。他要走了,他不在乎她赌上性命。
匕首落下,插入地面,慕仪突然扑上前去,用尽全身气力抱住轻云,放声大哭。她想对他说的话有很多,她想告诉他的事情也有很多,但她却无法说出口。
殷霞让她说的话无疑是天下最真实的谎言。
——我仰慕你。
她说不出口,她只能紧紧抱着他,让哭声宣泄她的秘密。哭声由高转低,却愈加悲伤。
轻云怔了会,握住她的双肩,拉开。慕仪还想靠在他的怀里,但轻云一手拂过她的泪眼,温和道:“无论你说什么,都没有你的眼泪真实。”
慕仪泣不成声:“可是……有时候眼泪也会骗人。”
轻云问:“其实你只想留我片刻,对吗?”
慕仪吃惊地睁大泪眼,这是她生平最后一次凝望轻云。轻云察觉不对,将她推开已然太迟。一道昏暗的光从山林里疾射而出,洞穿慕仪的胸腔后,变色为惨淡打到轻云身上,而以轻功誉满暗部的他竟不及闪躲。
慕仪顷刻而亡,软软地倒在轻云身上。重伤后的轻云支撑起她的身体,越过她的肩头,看见了山林里暗淡的白光幽幽。
“还不放开那贱人?”低压的声音惊醒轻云的噩梦。这是精心设计的圈套,为的只是让那人听到看到慕仪的表白。
轻云顺手一抓,握住了那把插入地表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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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牛一脚从场地里挑起一把练习用的木棍,横棍在手,眼前汹涌而来的军士,激起了他抑郁已久的热血。
近了,阿牛看得清楚,即便没有跨骑军马,没有身披战甲,但眼中透露的神色脚下规矩的步伐,都说明了他们的身份,利国的正规军队。或深或浅的各色服装一点都不可笑,而他们手中的各式兵器更不可笑。
打头的是一个神色阴郁的男子,他的身形修长挺拔,容貌虽俊却冷,头发与眼珠更是利人中也少有的灰色。
轩辕昴!此容此色,强势的利国将军,除了轩辕昴不作第二人想。
阿牛打量轩辕昴的同时,轩辕昴也在关注阿牛。四国大陆上像阿牛这样年轻的高手并不多见,更难得的是他一人面对利国军队流露出的战意。
这是个天生的战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轩辕昴不由得想到临行前,奎生对他说的话。
“来将何人?”
“你的姓名!”
二人在距离十丈时同时发问。轩辕昴停下脚步,军士们亦停下阵脚。
“轩辕昴。”
“纽远。”阿牛棍子虚指轩辕昴脚下,“轩辕将军率军而来所谓何事?”
“来看看……”轩辕昴研究阿牛的棍子,只是普普通通的木棍,质地也不好。
“需要带那么多人吗?蓝阁只是研学医术之所。”
“看来纽远你不欢迎本将,但是本将想去的地方,岂是你能阻拦的?”
“手底下见真章,轩辕将军。”阿牛直起木棍,长吸一口气。
见他如此,轩辕昴心中又是惊叹,这人对将至的战斗似很满足。轩辕昴本就没小觑他,此刻更是打起十二分的谨慎,挥手下令围攻。
蓝阁楼上,灵力球体上缓缓显现出门前的战场。白锦烟吃惊地捂住嘴,她跟随一年多的蕴蓝神医术法竟如此奇妙。而转眼一看小一,她更加惊讶。小女孩竟盘腿坐了下来,还闭上了眼。
白锦烟和小改不知,以小一的灵力修为,可凭埋在蓝阁门前区域的蕴蓝珠清晰感受到阿牛和众军士们的每一个动作。为了不显露自己的灵力,小一没有自制灵力空间,而是让蓝伯九尽全力设造了灵力球的密闭空间。并非小一不信任二人,但白锦烟毕竟是用心叵测的靖明亲王之女,而小改的心智尚未成熟。
军士们将阿牛团团围住,层出不穷的刀剑往阿牛身上招呼。白锦烟屏息凝望,阿牛身上连带棍子上泛出一层极淡的黑光,他如何出手她看不清楚,她只看到接近他的军士纷纷倒弹回去,一个倒地压倒身后一批人,而包围阿牛的圈子像依次展开的花瓣,一圈圈一波bō释放。
这就是真正的阿牛啊,白锦烟忽然想哭,他如此强的身手,竟为拒婚而自毁过三江。
轩辕昴切入了战场,形式骤变。见阿牛身上灵光,轩辕昴即知他已身具上位宿将的实力,且灵力显现的光匪夷所思——黑色的全属灵力。寻常无奇的木棍在他淡黑色的灵力下再不寻常,刀剑砍不断,反被他灵力震开。数十名军士倒地后失了再战之力。
轩辕昴随手夺过一军士手中长刀,横戈带出弧形白光,架上了木棍。一旁围斗的军士纷纷见机出手,阿牛捉襟见肘起来。他主力应对轩辕昴的高压出击,那是要命的,而周围的军士他便无暇一一顾及,身上立刻唰唰地挨上了几刀。不过阿牛毕竟业承贞国玄君一脉,普通的刀剑武技还要不了他的命。轩辕昴再次惊讶起阿牛的不可思议。他的衣裳多处破开,却不见血痕,皮肤上只留下长短不一的道道印子。
“这是什么功夫?”轩辕昴错身时忍不住问。
阿牛搪开两把长剑,咧嘴一笑,身上灵光加重。一年多的时光给人喂招并不浪费,从中他也领会了不少,特别是傀其多偷自慕容乜的不象样招数。阿牛背身一踢,险些踢中轩辕昴的下身。
“竖子无礼!”轩辕昴怒了,但阿牛已钻进军士圈里,高大的身躯灵活穿梭,显然他已将身法提到了极至。一时间轩辕昴追在他身后,却难得寻到正面交手的机会。
情形不妙就制造有利情形,这正是傀其多的惯用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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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逍遥殿里傀其多当仁不让的挡在了最前面。情形对他们非常不利,三人出来的时候没想过逢上这么一出,各自擅长的兵器都不在身上,连练习的竹剑都没一把。慕容安手里倒有片瓷片,不过他先前被刘庆春等人打了顿,脑袋还磕破了,多少抵消了手里那不起眼的姑且称为武器的瓷片。最大的差距是四人在蓝阁都喜单兵作战,从未进行过真正意义上的联手,而反观云裳侍卫,人人都持有利器,且训练有素,更不提他们身后还有个悠闲看戏的逍遥殿主。
傀其多一边笑嘻嘻地对叶无常扯了句,一边密语同伴:“情形不妙,你们乘我出手,给我赶紧跑回蓝阁。”回答他的三句密音却把他气得岔气。“我们很弱吗?”“不跑。”“我要留下。”
因为这次傀其多用的小区域密音,叶无常注意到了,他忽然冷笑道:“把傀家那小子揍个半死,其他人一律杀了。”云裳侍卫们闻声而动。
傀其多原形毕露,呲牙道:“小子们,你们没杀过人吧?”
话音未完,他已与最近的侍卫交上了手。傀其多没有保存实力,他以实际行动告诉同伴,杀人或者被杀。这不是鬼屋角逐的杀人游戏,这是更严酷的厮杀。叶无常已放弃从慕容安嘴中挖出秘密,他要赶尽杀绝。
云裳侍卫们起初不知四人厉害,但见傀其多首先发难,力毙一人,便知这四少年绝非普通少年。后面的侍卫改了战术,变为三人一组,先困住了傀其多,又欲依次困住另三人,却被傀其多识破,他再杀一人以挨一刀的代价退到挪严迁身旁,吼道:“背战!”与此同时,逍遥殿的殿门沉重关上,萧也反悔错失逃身良机也已来不及。
四少年相背而立,解除了被独立围歼的危机,却展不开手脚。这时候阿牛所授的玄冰掌起了关键作用,重防御的近身搏击勉强支撑起四人的阵法。
“这套掌法不错。”叶无常笑了笑后瞬间变脸,喝道,“换长兵器上前!”
傀其多暗暗叫苦,他手脚再利索,也没侍卫的长枪长矛长啊!没想到叶无常这么狡猾!
“都是我连累了你们……”慕容安道。
挪严迁狠狠道:“叫你再闷蛋!什么事都放在心里……”
说话间,四人身上依然挂彩。从受伤程度可见四人的武力差距,傀其多先挨一刀竟是四人中受伤最少的。四人相背的空间愈见狭小,殿中众人皆知,当四人背靠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四人联阵被攻破之际。
白色的灵力之光在殿堂里闪烁,除了开始傀其多击毙二人,慕容安等三人各杀了一人,云裳侍卫没再伤亡,而换了长兵器后,四少溃败的局面只是时间问题。
“就你们几个家伙,能支持到这个地方,不仅使我对蓝伯九更加好奇。”叶无常操纵全局,早看出若论单打独斗,云裳侍卫没有一个是四少对手,而四少各自的灵力修为更是远在云裳侍卫之上。这在力量上表现的最为明显,侍卫们使用的是长兵器,而且是多人打一人,可在四少的拳脚之下还被逼退,甚至修为不够的侍卫拿不稳被反震的兵器。要知道这些侍卫可不是寻常的侍卫,他们并非叶无常谎称的出自逍遥殿慕容安的师兄,而是来自利国宫廷的王军。
“可惜你们都是小孩子,而我最喜欢欺负小孩子。”
“我是你爷!”傀其多避开要害重伤又挨了一下后,狂笑道,“要是爷爷我手上有刀,早把你个孙子砍个稀巴烂!”
“我还喜欢以多欺寡,以强凌人。”叶无常又恢复了最初的轻笑,“还以为能把蓝阁的远引来,结果就来了你们三个小毛孩!”
傀其多立时感到了小一和蓝伯九的危机,一个无情的念头萌生:抛弃同伴,踩在三人的尸背上逃出逍遥殿,前往蓝阁。
若没三人的牵绊,以三人为垫脚石,他绝对有望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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