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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靖熙离开后的第五日,白重牧回到了蓝阁,迎接他的是几双激动几双平静几双审视的目光。
“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萧也道。
傀其多恢复了老样子,嬉皮笑脸地道:“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他跑过去示好地拍白重牧的肩膀,被白重牧侧身让开了。
慕容安对着白重牧,想问又害怕,“雅儿……雅儿她……”
白重牧不无遗憾地说:“她死了。”
慕容安面色刷白。
白重牧越说声越低:“陶宗的二少爷陶之介看上了她,赎为妾室。正室嫉恨妾室得宠,害死了……对不起。”
慕容安曲身掩面,无声的悲恸起来。几年来他的委屈和努力就是为救雅儿脱离乐籍,雅儿是他辛苦生活的唯一希望,现在这希望破灭了。
“别哭了,出去给她报仇。”白重牧说了傀其多想说的话。
慕容安慢慢停止颤栗的身躯,含恨问:“那女人叫什么名字?”
“林华浓。”白重牧解释道,“利国声名显赫的世族,出阁前是林家的四小姐。”
傀其多脑筋转得很快,陶宗也是利国的贵族,却远不及林府。对于雅儿的死,想来那陶之介不会追究。贵族发生的这号事多是去了,别说杀一个出身府肆的妾室,只要身份地位差一阶,被杀的人就当白死了。
但是慕容安可不管林四小姐什么出身,他牢牢地记下了这个名字。“林华浓!”慕容安直身抬头,面上犹挂泪痕,神情却沉静无比。慕容乜在一旁微微点头,刺客的心境合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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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暗部,除了巡逻的队伍,蓝阁还多了监视者。这监视者不是别人,正是毕梨钰。他心下不知把奎生和阿牛咒骂了几千几万编,想他堂堂一国上位宿将竟被指使干这勾当,且每晚都干。原先白靖熙说好了让他接管奎生的暗部主事,毕梨钰也觉得奎生那老家伙就是个无能之辈,赖在主事的位置上多年不出政绩,还弄来个宿将的儿子。不想白靖熙临走变卦,他不但没当上主事,还沦落为奎生的手下。可恶奎生正经事儿不交代,却要他摸黑窥人。还有那可恨的牛远,蓝阁里就他一人不时往灌木丛的方向瞄上几眼。那天就该一气把他杀了,留到现在杀又杀不得动又动不得。
毕梨钰坐在一株灌木上,呷了口手中的杜子酒。只一人高的树木,枝条不过手臂粗细,他稳坐上面枝条不见压低。监视了几夜,除了半夜几个少年出来撒尿,蓝阁并无异常。收好酒袋,毕梨钰又换了个姿势,动作轻巧的好象他是片长在树上的叶子,只是被风吹动了一下。
黑屋里忽然亮起了蓝光,毕梨钰连忙坐直瞪眼相看,同时运起灵力,察感前方。
傀其多冲出屋子,大声吼道:“来人呐,轻云先生需要天益散!”他才喊了一嗓子,蓝伯九的声音微弱响起,“吵什么,上次拿的还有,明日再要!”傀其多跑了回去,说话声消失,只有水系灵光继续蓝着。
蠢货!毕梨钰暗骂一声,又喝了口酒。蓝光渐渐明亮,很快笼罩了黑屋,更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毕梨钰不敢妄议轻云,换了腹诽蓝伯九。要不是此人,那牛远他可以杀一百次一千次!宿将之子了不起了?就算是宿将又怎么了?还不是仗着背后有个无敌神医。
蓝色灵光最终覆盖了蓝阁内的所有场地,包括半片药棚。旱亦有尘,就看小改的出手,蕴蓝医术就有分量。毕梨钰胡乱思想着,莫非就因为奎生能跟蓝伯九打几分交道,主上才看重他?
幽蓝的光美仑美奂,隐约能见黑屋里的人围坐一片,偶尔人影晃动。毕梨钰开始觉得不对劲,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觉得诡异。他跃下乔木,往蓝阁而去,走到一半突然想到问题的症结。
“奇怪,巡视的人怎么一个不见?”
毕梨钰运起身法,三两下飞身到蓝阁。一进蓝光笼罩的蓝阁,就瞧见巡视的一队人倒在药棚下。毕梨钰连忙退后一步出了蓝光范围,再看蓝阁又恢复之前景象。
“邪门!”毕梨钰再闯蓝光,跃进屋子,屋里空无一人,只有轻云休憩的软榻上一颗蕴蓝之珠发散着诡异蓝光。毕梨钰惊出一身冷汗,摸出腰袋里拇指大小的金璃小角,放进口中一吹,绵长不绝的号声立时传了出去,借灵力徘徊到暗部上空。
收回金璃小角,毕梨钰再看那颗蕴蓝之珠,心下有了计较。这颗比牛远拍出的那颗要大要圆,蓝光也更纯更亮。应该就是这东西制造了幻象!毕梨钰伸手一触,黑屋顿时塌陷,他被埋入木堆。
“我要杀了你!牛远!”窜出黑屋的废墟,毕梨钰的脸上一阵白一阵黑。上一次他没抓牢牛远的腿,摔进蓝阁的废墟,这一次又摔进了黑屋的废墟。
蓝阁的迷离幻影消失,眼前出现了真实的景物,毕梨钰握紧手中那颗蕴蓝之珠,凭直觉往药棚后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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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部各处守关的人员一年前就换了半业师级的高手,白靖熙离开后人数上更是增加到十五人一组。为防范毒术,每组至少配备一员噬魅殿的高手。
守关众人远远看见巡逻的队伍,未及对口令,金璃小角的号声已响彻暗部上空。
“不好!”“你们给我站住!”
“兄弟,怎么啦?”傀其多身穿盗来的黑衣行头,痞声痞气地道,“我们是奎先生派来增援你们的。果然给奎先生料中,今晚出事了!”
说话间,慕容乜鬼魅的身影已率先侵入关口,跟着是阿牛等人。守关的也不是笨蛋,见慕容乜如此速度,纷纷亮出了兵器。
这一仗速战速决,与暗部的守关高手相搏,留情就是自寻死路。众少都带着各自的兵器,连阿牛都在路上顺手“取”了把刀。慕容乜解决完最后一人,反手将赶来的轻云扛到背上,阿牛也背起蓝伯九,只有最后的一名黑衣人犹豫了片刻,被傀其多和白重牧分别扯住了一手。
从身形上看这个黑衣人很奇怪,肚子鼓了圈,二手更比普通人短了不少。
“我来!”傀其多喊。白重牧无声却不放手。
拉扯中,黑衣人的连衣宽帽拉到了脑后,露出一张无奈的小脸。小一道:“都放手,先让我下来。”跟着她身下小改闷声道:“快点,憋死我了。”原来这二孩子叠成一人,一路冒充巡逻者来的。
小一跳下,小改从衣服底钻出。小一还没站稳,傀其多手快,抱起她就跑。
剩下的小改抬头望白重牧,纯真地伸出了双手,“我很累,没力气了……”
白重牧眼神变幻,最后却淡淡道:“男孩子还是背吧!”
当小改神气活现地趴在白重牧背上,赶上了前方众人后,以极速身法奔跑着的萧也等人大吃一惊,多带一人的白重牧速度上竟丝毫不慢。
傀其多瞪大了眼珠,小改对他扮个鬼脸,害他险些摔倒。
一行人迅速翻山越岭,月光若即若离地始终跟随,透过古树光秃秃的树干,穿过野草丛生的无路之路。
众人都知道第一个目的地是枣河三村,然而一涉枣河,小一却喊停。
“等等再走!”
“怎么啦?”傀其多在示意下放她下地。
枣河的水潺潺流动,小一长话短说:“我们太顺利了,一路上只碰到三组巡逻,最后也只杀了关口就出了暗部。”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她又道:“这顺利是利国主暗许的,我也只好将计就计。可既然出了暗部就由不得他主宰这个局,世上岂有那么容易把握的事?”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挪严迁问。
小一拧眉道:“先解决金石传音。”
众人大骇,匕首已由白重牧送走,竟还有金石传音。
“轻云……”小一苦着脸道,“你还要再忍一回。”
蓝伯九顿时想道:“那东西在他神格?”
众人不寒而栗,利国主手段之残忍,天下无人出其右。远不提他即位后斩杀的王族,近日又在暗部连杀二人,怕是泅水都洗不净那双血手。
“扑扑”几声轻响,轻云忽然地踏入枣河。水过他膝,月光倾泻于黑衣,与飘起的银发构成一副摄人心魄的画面。他平静地凝望小一,枣河水在二人间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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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里外的利国宫廷,白靖熙忽然从梦中惊醒,他身边的妃子惊恐地以锦被掩起赤luo的xiōng部。
“主上……”
白靖熙半身僵直,口中不知喃喃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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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一轻盈地踏上枣河,随着她的步伐,一圈圈异常的水纹波动出现在河面出现在她脚底。阿牛半带欣慰半怀伤感地望着她,凭空行水,他永远记得玄君赤脚行走于水面上,那一身的神秘,还有落寞。
傀其多等人屏息静气地观看,此刻的水拾遗同他们认识的小一不一样了,模样没变,气质却多了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沁骨的寒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可望不可及的距离。她就是那样简单地如同行走平地,几步的时间仿佛过了几十载。
蓝伯九心下默道:王,再年幼也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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