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终于不耐起来，清俊的眉宇间，含着淡淡的不豫之色。

他冷冷朝我看过来，脸上竟然有着点点恼羞成怒的神色，“不必再议了，苏爱卿忠心可嘉，既然已经把女儿送来了，就留下吧！”

我的眼皮一跳，他，肯让我留下了？！

“传朕口谕，着展相之女展琳琅为太子妃，户部尚书女为太子侧妃，苏家的女儿么……既然炫儿已经开口讨了，那就去东宫做个侍妾吧！”

丢下这一句，他就大步流星地出了大殿，众人齐齐俯首，叩谢皇恩。

我的额头顶着冰凉刺骨的地面，心底泛起一阵波澜汹涌的唏嘘，我终于……能够留在宫中了，留在，灭了我程氏满门的仇人身边。

沉浸在如愿以偿的喜悦中，我没有注意到上座的太后，用怎样戒备的神色瞥了我一眼。她仪态万千地起了身，伸出保养甚好的精美玉手，搭上恭敬站在身边的宫女的手掌。

“你们几个——可也都是大门大户里出来的女儿，规矩礼仪，自然不须哀家多交代了。日后这天下间，可是有千百双眼睛看着你们，哀家希望，你们能谨言慎行，莫要失了我皇家的颜面。”

我淡淡听着，随着另几位秀女一起俯身。

“呵呵——”太后突然掩唇笑了起来，声音也瞬间变得奇异了几分，“天下女儿家，哪个不想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是，你们以为这后宫就是那么……”

她突然止住了口，语焉不详地笑了笑，扶着宫女的手，雍容端庄地走出了大殿。

我垂着眼帘，心底居然平静得很，我自然听得出太后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她是在警醒我，这后宫就算我留下来了，也未必能好好地生存下去。

只是，我并不怕。奇怪的是，我居然丝毫不怕。

也许是因为骤然间失去了太多，突然对自己的生命不再那么珍视，那些未知的艰难险阻，也正因为它们的未知，变得不再那么恐惧。

也许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以复仇的姿态进宫，心底，已经暗暗做好了面对万千阻挠的准备。我相信，在我退缩、在我踟蹰的时候，程氏那些屈死的冤魂，会给予我，最最醍醐灌顶的力量。

我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是——也许，是因为，太子殿下他，似乎对我印象不错。

隐隐记得展夕轩曾经说过，萧炫心底挂念着一个人，而那个人，似乎就是明澈郡主。

也就是，我。

准确地说，也就是，与我“苏未央”，长着一模一样一张脸的，程澈。

展夕轩说的时候，时间很是仓促，我没有细细听，事后居然也再没有想起来问，直到今日，才灵光一闪般地在脑中一掠而过。

萧炫他，和我之间居然有什么过往么？

“妹妹。”

那位从民间采选来的秀女，清丽的脸上是小女孩一般胆怯的神情，轻轻唤了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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