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我陪奕詝看了会儿书就回房去睡了。

一觉醒来，发觉天色已暗，我忙披衣下床。

打开门，看着院子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心底忽然泛起一丝落寞，挥之不去。我不想、不敢去触碰落寞的根源，只呆立在门前，目光没有焦点地望向天际。

“若兰。”秀珠的声音忽在一旁响起。

我收回视线，略显茫然地看着她。

她笑着将提在手中的两个食盒朝我稍稍举了举。

我醒过神，忙闪身把门口让开，冲她微微一笑，“进来罢。”

我关上门，和她一起将食物摆好后，便各自坐好。

平心而论，那件事上，要说我一点儿都不怪她那也是假的，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我几乎没怎么跟她说过话，总在有意无意的疏她。此时，虽在同桌进膳，却也是无言以对。

她亦一反往常，垂头不语，似有心事一般。

就这样，不一会儿的工夫，一顿年夜饭便在我俩的沉默中结束。

秀珠放下手中的筷子，开口打破沉默：“若兰。”

“嗯？”我咬着筷子头。

她面带微笑地看着我：“我比你早一年进宫，身份本就与你不同，加之家中半无权势，进宫后一直受人欺负。认识你之后，一切都不同了。你从未看轻过我，还因彩云欺负我而跟她吵过，我心里早把你看得比亲姐妹还亲。”她轻笑了一声，接着又说：“我有时真的很嫉妒你、甚至有些恨你，却又打心底不愿去伤害你。”

我放下筷子，“其实我对谁都一样，我跟彩云，如果不是她从开始就针对我，也有可能成为朋友。”我并非想安慰她，只是实话实说。

她笑笑，自顾自地说下去：“如果不是你，我没有机会认识四阿哥，更不会钟情于他；我因你而调过来，可四阿哥如果不是为了向你交代，别说对我照顾有加，甚至多看我一眼都不会。我自知身份低微，从未奢望过四阿哥能喜欢上我。对我来说，只要能留在四阿哥身边儿远远看着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她眼中泛出泪光，“这都怪我。我明知自己是痴心妄想，竟还迷了心窍儿做出那种事，若只害了自己也就算了，结果，不但害四阿哥生病，还害你……”

“别说了。”我不想再听她提起什么，忙打断她，岔开话题：“其实你不用妄自菲薄，你的温柔娴静，我哪里比得上？你要知道，人也好、物品也好，其行情除却自身价值之外，还要看有无人与之相争。如果……”

“若兰。”她声音哽咽着打断我，语带央求：“我不说从前了。你别打岔，听我把话说完好么？”

我轻叹了口气，点头默许。

“谢谢。”她含泪冲我笑笑，“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我却是打心眼儿里高兴，为他，为他终能得尝所愿。”她无视我脸上的啼笑皆非，继续道：“我从未见他像现在这样儿，不再暗自伤神，不再皱眉，脸上总挂着笑，那笑，直笑到心底。”

我无语。

她拉起我的手：“若兰，四阿哥一直都是全心待你，你千万不要辜负他。算我求你，好么？”

“我……”我语塞。

“我知道我没资格对你说这些，只是，如果现下不说，日后怕是就没机会说了。”她的泪水一直在眼中打转，却始终忍着没有流下。

我无奈，柔声劝慰她：“你这是说什么傻话呢？日后怎么就没机会说了？”

她不语，脸色黯然地摇了摇头。

我心觉不对，忙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她冲我笑笑，“日后你就知道了。”

“秀珠……”

“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了。”她打断我，抬手抹去眼中的泪水，“我先把桌儿上的东西收了。”说完，她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我随她一同起来，“我帮你。”

“不用。”她伸手拦住我，“我看四阿哥也差不多快回来了，你还是先去打扮打扮，等他回来跟你一起守岁。”她见我没动弹便轻轻推了我一下，“怎么还傻站着？快去呀。”

我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细细琢磨她刚才的言行。我知她有事相瞒，且此事很可能是关乎性命。如果是那件事，她虽然有错，但错不致死，而且奕詝也并没有追究；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能严重至此呢？

她始终低头不语，直到把桌子收拾干净，临出门的时候才回过头冲我笑了笑，之后便独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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