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芙走后，一整天，我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我独自用过晚膳，闲闷无聊，正想早点睡下，奕詝却兴冲冲地跑了来，说是元旦家宴还未结束就借故溜了回来。
我故作开心地敷衍了他几句。
“兰儿。”他眉眼含笑，神秘兮兮地拉起我的手，“你知道皇阿玛刚在宴上了说什么？”
“呵呵。”我傻笑着耸耸肩，心道：我又不是千里耳。
“刚在宴上，皇阿玛忽然提及我的婚事，皇祖母听了便在一旁夸你，后来皇阿玛说过了十五便令内务府拟旨，将你指做我的嫡福晋。”
“哦。”我点点头，忽然，“什么？嫡福晋？我？”
他笑容一滞，“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我只是，我一直以为会是侧福晋呢。”
“傻丫头。”他重又恢复笑容，“我怎会委屈你做侧室呢？”
“可是，嗯，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理解不错的话，他现在的嫡福在他即位后应为皇后，可是，慈安不是姓钮祜禄么？
“想说什么？”他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
“我的意思是……”我迟疑地道：“如果，只是如果，做皇子的时候娶的嫡福晋，日后，嗯日后，那嫡福晋是不是，嗯，是皇后？”
“你……”他一愣，满面狐疑地看着我：“如果，自然是。只是，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侧头细想：照他所说，那我，或许，难道说，我根本就不会嫁他？
“兰儿，你在想什么？”他疑惑更重，“什么事那么开心？”
“啊？我很开心么？没有。怎么会？”我嬉皮笑脸的胡乱搪塞着，“不是，我，呃，对了，秀珠，秀珠。”
“秀珠？”
我忙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道：“我问你。如果那天的事儿被皇太后知道了，那秀珠是不是就，嗯？”
他轻点了下头。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你能救她是不是？”
“我，可是……”他满面犹豫。
“她虽有错，但错不致，嗯，算我求你好不好？”我轻声央求着。
“兰儿，你……”他蹙起眉头。
“反正你以后也会有很多老婆，多她一个也无所谓。”
“我……”他一脸失落地放开我的手，“唉，算了！”说完扭头就往外走。
“奕詝。”我追过去，“我……”
“我乏了。”他语气冷淡地打断我。
我一脸歉意地看着他：“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要求你，可是，我，她，我……对不起。”
他直直地盯着我：“如果换做……”他停住话，眼眸一转，叹了口气，低低地道：“我答应你就是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我关好房门，后退着跌坐在椅子上，脑中满是奕詝没说出口的那半句话。换做谁？换做奕訢吗？如果换做他，我会因自己可能嫁不成而轻松吗？如果换做他，我还会提出这种要求吗？我……
我心烦意乱，下意识地将手抬至颈下，结果却抓了个空。这才想起，那枚玛瑙戒指已经还回。心里兀的一空，忙死死攥住领口，紧咬下唇，强忍住泪水。
那日之后，奕詝对我的态度开始冷淡下来。虽不至避而远之，却明显可以感觉到他在刻意和我保持距离。
这天是正月十五，上元节。俗称元宵节。
午膳时，皇太后派人过来赏了我一份莲子汤圆。
清亮的汤汁衬着圆润可爱的汤圆，香气扑鼻而至，我口水连连地拿起瓷勺，刚要把美味往嘴里送，忽被敲门声打断。
我打开门一看，竟是静皇贵妃也派了人来赏我汤圆。虽然我知静皇贵妃定是因为道光开口指婚一事才会如此，可我仍然心觉别扭。人别扭、事别扭、她送的那份五仁汤圆别扭，连带着看皇太后那份莲子汤圆都觉得别扭。
我没了吃的心情，开始拿着瓷勺在两个碗里来回搅动，不一会儿的工夫，两碗汤圆就被我搅成了两碗糨糊。我呆呆地盯着那两碗糨糊，手却一直没停下来……
“兰儿。”奕詝忽然冲了进来，猛地将我的手从桌上拉开，瓷勺从我手中被甩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向他。
他神色紧张地把我从椅子上拽起来，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将目光停在那两碗糨糊上：“你吃了么？”
“什么？”我莫名。
“那两碗汤圆，你吃了么？”他五官绷得紧紧的，调转目光盯住我。
我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不由有些竟紧张地看着他。
“你到底吃没吃？”他语气严厉。
我赶忙摇了摇头。
他见状轻呼了口气，忽然一把将我扯入怀中，抱得紧紧的。
我懵了。
他过了好半天才放开我，整个人又换回从前模样，满眼温柔地看着我：“兰儿，我晚上领你出宫去逛灯会好不好？”
我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愣了愣才道：“你，你，不生我气了？”
他抬手抚了抚我的脸，“只要每天都见你在我身边儿便好，我又怎会真的气你呢？”
“那，那你刚……”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他轻叹了口气，“是我太过多心了，我只是怕，我……”他停住话，闭了闭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拉起我的手说：“兰儿，答应我件事儿：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日后万不可跟他人提起。”
我心觉严重，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好。”
“其实，事关我已故的额娘。”他满眼哀伤之色，缓缓道：“那年年关，我额娘突发急病，调养了些时日之后，本已有所好转。那晚，额娘喝了皇祖母送来的补酒，结果，当天夜里就……”他低下头，显已说不下去。
先前听他在酒楼提起时，我只以为孝全皇后是间接为皇太后所害，没想到整件事竟是这样；更没想到他会对我如此信任。此时见他自顾神伤，心中不由一动，忙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放心，我决不会讲与他人，我会一直陪着，和你一起守住这个秘密。”
“兰儿。”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还有，我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傻丫头。”他含笑拥住我：“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日后随便你怎么气，反正我又不会真的气你。”他语气平淡，话中却透着温馨。
我微笑。或许，生活就该如此吧？或许，是该从新面对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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