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一上午时间很快过去，小枝直到中午都未曾露面。

午膳过后，我像往常一样，陪奕詝一起去书房。他靠坐在床榻上看书；我和衣躺在他身边午休。

朦胧之中，似乎听见门声轻响，接着，感觉奕詝从我身边离开，起身出去了，我懒得睁眼看，翻了个身，继续睡。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奕詝在我耳边轻唤了我几声。

我知道他每天出门前都会跟我打个招呼，便口齿不清地咕哝了句：“早点儿回来。”连眼睛都没睁。

他柔声道：“好，那你先睡，有什么事儿等我回来再说。”说完，在我面上轻吻了一下。

“嗯。”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一转头，又睡了过去。

当我从睡梦中醒来，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时，赫然发现小枝正微垂着头站在床榻旁，不由得一愣。

她见我醒来，便冲我福身道：“主子吉祥！”

我反应过来，赶紧打起精神，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来多久了？嫣红呢？”

“回主子，四阿哥出门的时候儿便唤了奴婢进来伺候，奴婢见主子睡得正熟，怕吵醒主子，便没敢出声儿；嫣红就在门外侯着。”

我点点头，没说话。

“主子，奴婢先伺候您洗漱罢。”

“好。”我起身从床榻上下来。

洗漱完毕，我端坐在椅子上，透过镜子，看着站在身后帮我梳头的小枝。

她脸上挂着一丝浅笑，抬眼见我正在镜中看她，很自然地冲我笑笑，然后便垂下眼睑，边仔细帮我梳理头发，边喃喃开了口：“奴婢十三岁那年入宫，初时被派到上书房，做打扫庭院的粗使丫头。奴婢家中虽然无财、无权，但在家时也未曾吃过什么苦。那时奴婢刚进宫不久，一日，因身体不适，起晚了些，而被总管鞭打责罚，之后又被罚跪于庭院。奴婢实在受不住，刚巧见四阿哥经过，便哭求四阿哥救救奴婢。四阿哥见奴婢可怜，不但免了奴婢的责罚，还将奴婢调到身边儿伺候。四阿哥为人温和，待奴婢甚是和善，奴婢一直尽心尽意服侍四阿哥，三年里，从未出过半点儿差错。后来彩云出了事儿，四阿哥担心主子安危，知奴婢素来谨慎，便把奴婢和秀珠调换了。”

“你知道奕詝要将秀珠收房的时候儿，一定很不甘心罢？”

她轻点了下头，“奴婢知道四阿哥心里就只装了主子一个人，可主子心里装的，却是六阿哥。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之前不但未曾有过非分之想，还想过要怎样才能帮到四阿哥，甚至想过暗中破坏主子和六阿哥的情分。”微微一笑，又道：“那日晚间，院门本已落匙，奴婢起夜时听到敲门声，隔着门缝听秀珠道明来意后，当下便打开院门放秀珠进来，并嘱她不要透露此事。她果然守诺。”

我闭了闭眼睛，然后叹气一笑，既无奈又心酸，为小枝和秀珠对奕詝的痴心一片，也为我和奕訢的曾经，原来我俩的感情竟被这么多人所不容。

“得知四阿哥要将秀珠收房之后，想是玉芙看出奴婢心有不甘，一直待奴婢很好，不但常为奴婢鸣不平，还答允奴婢，说日后定会让奴婢与秀珠平起平坐。奴婢心觉感激，与她交言甚近。其实，奴婢之所以会被四阿哥重新调回，全因四阿哥听了玉芙所言。那时，四阿哥与主子的婚期刚定下没几日，玉芙借口探望秀珠来到此院。想是她对四阿哥说了些主子面皮薄之类的话，四阿哥只道主子与玉芙感情甚笃，听后没几天，便把奴婢重又调了回来。”

我摇头笑笑，无语。

“奴婢从未怨恨过主子，也从没有过加害主子之心；只因不知主子与玉芙之间的恩怨，以为玉芙是为了绑住六阿哥的心，才让奴婢帮忙打探。”头发已经梳理好，她左右看了看，才放下手中的梳子，“奴婢知道主子心好，不但饶了奴婢的性命，还保存了奴婢的颜面，没将这事儿告诉四阿哥。”

我没言语，等她继续。

她走到我身侧，屈膝跪下，“奴婢愧对主子和四阿哥对奴婢的好。”

“你起来再说。”我伸手扶她。

她起身站好，“奴婢情愿出宫，也不愿被调到玉芙身边儿。”

“你真的想通了？”我有些不放心。

她点点头，“奴婢已经考虑好了，对主子的安排，奴婢绝无半句怨言。”

“真的想通就好，我这么做也是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

“奴婢明白。”

“你尽管放心，有我帮你把关，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奴婢知道，奴婢谢过主子。”

“你出宫前这段日子，只管好好儿歇着，其它的什么都不用管，也不要胡思乱想，我不会亏待你的。”

“奴婢谢主子恩典。”

“嗯，好了，那你就先回去罢。”

“是，奴婢不扰主子歇着了，奴婢告退。”她冲我深深一福，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小枝前脚刚一出去，嫣红后脚就进了屋。

我冲嫣红笑笑表示没事，之后便愣在那里，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被迫远离自己所爱，我也经历过，做决定容易，若真要想开、放下，别说三日，怕是三月也不能。可小枝刚才的表现却太过正常了，正常的让我感到不安。

“主子？”嫣从旁轻唤了我一声。

我回过神，看时候不早了，念着自己还要去寿康宫，便也没再多想什么。

我唤了个新来的宫女随行，特意将嫣红留下，嘱咐她帮我多留意小枝一些，然后才匆忙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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