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将在二十分钟后抵达南京大校场机场。飞机就要开始下降，请大家系好安全带……”波音飞机的机翼刚刚掠过洪泽湖上空，空姐就通过喇叭向大家传递这样的信息。其实，无需提醒，临近不惑之年的我，凭感觉就知道目的地快要到了。在这道航线上，我总是预定靠窗的座位。此刻，我坐在右舷窗边，脑袋顶着遮阳板，心跳开始加快，一双眼睛眯成了缝。我的视线投向窗外的远方，穿过片片一飘而过的白云，再次寻找一条蜿蜒东下的河流以及河汊之间类似一个岛屿的集镇。

我的老家位于滁河与清流河交汇夹角处的于家渡村。滁河和清流河分别发源于安徽合肥和滁州，清流河是滁河左岸之流，两河下游河段分别充当苏皖两省界河，清流河汇入滁河之后，在江苏南京北郊流入扬子江。于家渡村在地图上很难找到，我通常是先找滁河与其左岸支流清流河交汇的汇河集，接着便找到了一河之隔的于家渡村。多年以后，我因工作需要经常往返于北京与南京之间。当班机开始下降之后不久，如果天气晴朗，我透过舷窗，稍作扫描，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黛绿色的三角形岛屿，它像宝石一样镶嵌在滁河与清流河交汇之处。岛之西边便是我魂牵梦萦的故乡，包括于家渡村向西五里的清流河北岸一片绿色沃土。

在这片沃土的阡陌河汊，我跟一位被称作“姑姐”的漂亮女人有过非同寻常的一段情缘。这段情虽然只有五年，却改变了我和姑姐的命运。多年来，我一直试图找到姑姐，然而每次都是失望而归。每当我回想起这段浪漫情缘，心里岂止是感到如同蜜糖一样的甜，而且有一种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我的那种密不可宣的情感成了一种心病。亲爱的姑姐啊，你在哪里？我好想你哟！在我有生之年，哪怕能再见你一面，倾诉衷肠，我也会感激涕零，死而无憾！难道这是我不能实现的奢望，你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能给我吗？

漂亮的空姐站在过道上，微笑着提醒我收起座前的小桌板。我还她一个凄迷的微笑，先从桌板上撤下笔记本，然后把小桌板向上收起，却关不上我记忆的闸门。

飞机穿过最后一片云，在低空款款而行，开始盘旋着飞越扬子江。我透过舷窗看着连绵东西的老山山脉，瞥见巍巍穹窿的大顶山，依稀可辨西边一处如同犀牛望月的山形。在飞机向左转弯的瞬间，家乡的水，家乡的山，又消失在悠悠天际。随着机身的不断颠簸，以引擎发出的嗡嗡声响为背景音乐，我闭上双眼，禁不住浮想联翩，任辛酸的泪水在心中流淌。

笔记本里写有一首我在空中创作的诗《当我年少时》，我要把它作为引子，捡拾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碎片。诗云：

当我年少时，

懵懂无知，

徜徉小河边，

不解花儿情意。

心中满是忐忑，

脸上假装无虑。

曾经多少风流，

全都化作了往昔。

唯有你的音容，

叫我时常想起。/

叹梨花情重，

怜青柳依依，

引吭一曲春又来，

谁陪我唱戏？/

那时我轻狂，

血气方刚，

月明星稀夜，

梦里初试锋芒。

几许蹉跎岁月，

奈何尽付荒唐。

而今黑发渐少，

秋雨添几丝悲凉。

念叨你的名字，

幽思郁结胸腔。/

饮一杯浊酒，

写几段诗行，

笑看当年的你我，

又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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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一：滁河，唐代之前称为涂河，长江下游左岸一级支流，全长224公里，发源于安徽省合肥市肥东县梁园镇，流经安徽省合肥市和滁州市（滁州因河而名）以及江苏省南京市，于南京市六合区东沟镇流入长江。

注释二：清流河，又名乌衣河，滁河左岸支流，全长84公里，源出江淮分水岭东南麓诸山，大部分在安徽省滁州市境内，下游部分河段现为苏皖两省界河，于滁州市来安县汊河镇注入滁河。

注释三：犀牛望月是滁河右岸老山山脉一个地名，因山形传说得名，位于南京市浦口区大顶山西边。根据传说，一头犀牛经过几千年修炼，已有九分神通，成仙指日可待。月宫一位仙女来到凡间游玩，与犀牛很是投缘，可惜耽误了回家的时间，因害怕天庭惩处而急得痛哭。犀牛决心送她一程，要她站在自己的角上，可是一只角突然折断，变成了飞船，托住仙女迅疾回宫。独角的犀牛无法成仙，每天日落月升之后，总是要站在山头上，仰望遥远的月宫，盼着仙女送回那只角，两人再次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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