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几箭,几乎连靶子都没有上过,而彭挥一转眼间,已经射中了几箭,本来参军之前梁山伯就知道自己的箭术骑术都不会好,但是尽管没有抱多大希望,现在看到了自己的落后却仍然希望能够有所提高,因此他练得格外用心,不过,效果也就差强人意。
他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失落,这是在进入军营里第二次的失落,第一次是因为知道了许多人都是名门之后,他们有着比他优越得多的环境、身世以及比他更加灿烂而绚丽的未来,他们有着理直气壮的心境,有着不可一世的态度,有着让梁山伯羡慕嫉妒而又忿忿不平的一切,本来进入军营的他是向着那绚丽的功名和高贵的地位和声名而来,可是来到里面才发现那都是对别人触手可得,对自己遥不可及的事情;如果上次还是一种让他能找到理由的失落,那么这次的失落,则让他坠入一个无法找到安慰的深渊!
他静静的呆在房间里,听着别人毫无忧虑的欢声笑语,他觉得那是刺耳的声音,那是来自这世界最可怕的声音,将他陷入无边的孤独和寂寞里。他抬头看着长天明月,看着天上那寂寞的光芒,它们似乎同天地一体,不过却没有人的种种感觉,它们不但无知,而且毫无感觉,永远不能改变哪怕是自己非常渴望改变的状态。
日子依然是那么不紧不慢的过着,只是军营单调的生活渐渐已经习以为常,带着繁重而杂乱的思绪,他和彭挥经常走在林间的道上,这不是他向往的金戈铁马的生活,也看不到一点他希望的关于荣华富贵的迹象,他觉得自己仿佛跌入一个万丈深渊,找不到边际;他们谈论着各自的过去,那是经过梁山伯随意修饰和改动的只言片语,他说书院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因为那里有他的自信,有他的快乐,那似乎已经注定成为他一生中的最高点,在无意之中,他就那样远离了曾经埋在心里的雄心壮志和自信,远离了自己十分向往的追求和一贯拥有的信心。
彭挥和梁山伯几乎有着相同的处境,他们一样来自乡土地里纯朴的大山之中,他们的父母都是因为贫穷和劳累而无暇顾及他们的心境,也无法对他们提供任何援助,甚至只是寄予无穷的期望。
而与之不同的是彭挥始终是快乐的,他似乎有着比之任何人都要充沛的精力,梁山伯在一个角落里概叹着自己的无能为力,他讨厌这个地方,甚至讨厌命运,不过他自己也知道了自己的无能,这是他来到这里唯一的收获。
不过他很快就能够随时告诉自己,他需要的不是埋怨和后悔,而是奋起直追,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如同别人一样,开怀大笑,没有烦恼。
骑术和箭术一样让他讨厌,他想到了周名和马文才,他们在马上英姿飒爽的样子,想到那次从马上摔下来的马文才,他是如何在马上缓缓的度过他寂寞的心情?
时间不紧不慢的,以它独特的方式运行着,不觉之间已经是骑术和箭术学完的日子了,他们又将开始学习兵法,梁山伯心想自己总算可以将自己的能力得以展现,学习兵法,那是比沙场行军要容易的事情。不过,当他看到彭挥精湛的骑术和射击时娴熟的动作时,他也在不觉之间感到了一种羡慕。
在山的深处有一条小河,那是他和彭挥经常去的地方,他们常常一聊就是几个时辰,尤其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夜晚,即将离开这偏僻山谷的夜晚。
彭挥看着天上的明月,平静的说:“我看你最近心情好了很多。”梁山伯问:“难道你的心情不好吗?”彭挥叹了口气,说:“也不是不好,没有不好,你看这月亮多圆,何必说不好的事情。”
梁山伯笑说:“是啊,要是一个人到了说不出高兴事情的时候,那他活着也就没了意思,我们这么年轻,何必想那些不高兴的事情,即便有,我们也能将它们掩盖,让别人不知道,甚至让自己都不知道。”
彭挥说:“真有意思,山伯说话就是这样,好有道理。”梁山伯说:“道理有什么用,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还是权力和财富最有用,它们让人不再孤单,让人觉得舒服,似乎人生的全部意义都得到了体现。说起来好像很世俗,但是这的确是很多人无法得到的,因为这世上财富太少,而权力,那本身就是凌驾于别人之上的威严,只有少数人才能有幸得到。”
彭挥说:“那不是有幸得到,而是努力去争取,每个人都有自己争取的方式。”梁山伯点头说:“而且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式是好或者是不好,有时人真的很奇怪。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成为别人的奴隶,为了经历磨难,度过贫穷的日子,为了几个高高在上的人无法满足的欲望而辛苦,而劳作,那就是一个人一生中的经历,人简直是这个世间最可怜的生物,他们费尽全力夺取着世间的一切,那么贪婪却又那么痛苦。”
彭挥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世外的高人一样,也许你觉得看得很清楚,恰恰这是一种掩盖,我只是觉得,一切不是那么简单,因为太复杂,每个人都能看到自己感悟到的东西,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全部,这就是悲剧的源头,来自于误会,不管从任何角度去看这个世界,都是不完全的,支离破碎的见解扭曲了这个世界,所以我很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哲人,你看老庄,因为看到人间又疾苦,讨厌人间甚至认为死是一种美妙的东西;还有韩非,甚至认为这世上只应该有从事劳动的农人,那岂非将人类推往一个茹毛饮血的时代!他们对于生命和世界的解释,让人感到可怕,看不到半点希望。”
梁山伯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天上,说:“是啊,只有自己过了一辈子,才能有自己的看法,老人的迂腐就来自于此,他们常常固执的认为,自己已经看透了整个人间。哪有那么容易,变化啊,我们马上就会去北方,那也是变化啊,今天还在南国的山水里,明天就会看到无边的风沙,它们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里,甚至你的眼神中,在黑夜也无法免却对它的感觉。不过我喜欢北方,因为我在南方呆了这么多年,反倒看腻了,南方的山水就像是贫穷而丰富的生活,因为丰富而淡忘了它给人带来的种种不便,可是总会让人觉得厌倦。”
彭挥笑说:“你把南方的山水比作贫穷而丰富的生活。”
梁山伯笑说:“就是这样,山水毕竟是美丽的,可是山阻挡了人前进的脚步,水淹没了人幸福的生活,穷山恶水,贫穷而简单的生活倘若只是偶尔过过,也就罢了,如果一直经历着,那就不好了。还是富贵而荣华的生活,像北方一马平川的生活,那可真好!”
彭挥说:“总会好的,回去了。”梁山伯看着身边有些模糊的树木,心里多少有些苍凉,他害怕这世界,太多的不可预测和太多的无可奈何,他不知明天是个什么样子,不知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他。
北上的马蹄声响起,梁山伯看着身边兴高采烈的人,看着身边向后退着的树,他感到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他不知道明天以后的漫漫长路,会不会像是昨天经历的一场梦,一个虚幻的境界一样,那么的流逝,那么的让人无可奈何。
这一路从秋天走到冬天,满天呼啸的北风,渐渐涨满了梁山伯的双眼,少年粗浅的认识也在那一瞬之间几乎变得成熟,不过也变得偏激,如同一个自以为是的老人。
学习兵法并不如他当初想的那样让人心动,无数的战争案例和枯燥乏味的解释令他厌倦了这个学习的过程,不过生活毕竟是生活,与之相关的是朋友的渐渐增多,彼此刚刚认识的人,当然只有理解宽容和欣赏,不过有时也有例外,比如陆谦,他其实一点都不谦虚,也许应该说是粗鲁而且蛮横,似乎一个房间里十个人都必须以他的意志而转移一样。
每天仍然继续那种早起晨练的习惯,不过这习惯已经不是当时那样的轻松,而是由校尉和将军带着必须完成的任务,那多少让一个喜欢自由的人感到羁绊的可恶,梁山伯几乎很快就忘记了那段模糊的岁月,直到十天之后,他成了小队的副队长,虽然很小,但是那点燃了他对于仕途的第一个信心,他想那多半是由于自己虽然骑术和箭术不算好,但是很听话,很聪明。
而彭挥当然是大队人马的副队长,虽然大家在一天以前是平等的,但是自从罗校尉分配了任务之后,各自的职责就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尽管细微却很明显,梁山伯感到了自己久违的信心和骄傲,正缓缓的走向自己。
不过这正好加剧了矛盾,尤其是和陆谦之间的矛盾,陆谦讨厌所有的人,就连罗校尉他都毫不在乎,别说是小队长明叶和副大队长彭挥了,当然梁山伯更是不在他的眼中,经常会因为一点事情而闹到没完没了。
这日玉阳早早的醒了,他本来是喜欢学习的人,想到反正无法入睡,就起床看看书,一点响动惊醒了梁山伯,梁山伯转身便又睡了下去。陆谦却霍然起身来,重重的叹着气,在屋里来回徘徊着,梁山伯心想:这不明显是不让别人睡觉吗!
正想着,陆谦已经拿来弓箭在那里练了起来,箭射到墙上的靶上,梁山伯看他来回走了几次,实在忍不住了,终于起身说:“你停下来行不行,大家都在睡觉!”陆谦没好气的说:“我要不要睡?”梁山伯心里一肚子火,想要说话,却又躺了下去,只听到罗平起身说:“你一个人醒来了就不让所有的人睡觉不是?”
陆谦恨恨的哼了一声,一抖手又**一支箭,然后上前取下来,继续射着。彭挥跳下床来,拿来弓箭,一口气**几箭,然后看着陆谦说:“好啊,大家都来射箭。”说完上前取了箭在手上,一挽弓,将几支箭一起**出去。
陆谦恨恨的叹了口气,说:“还睡不睡。”梁山伯起床来,大家也都三三两两的起来了,梁山伯也拿起一本书,胡乱的看着,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直到号角声响了起来,大家三三两两的到了校场,依然是按部就班的事情。
不过日子总会有一些变动,是让梁山伯不太习惯的变动,据说征北大将军明天要来查看,说是查看,其实就是对于年轻士兵们的折磨,他们将会花上太多的时间来准备迎接。
梁山伯心里充满了诅咒,他讨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觉得他们带着让人不敢正视的光环,笼罩在别人的头顶,化作无法挥去的阴影。
他知道自己还得作应该作的事情,所以到了深夜依然在操场上练习,那种沙场训练的气氛,原来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气势恢弘,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厌倦了这种感觉,这种和他想象中差得太多得现实。
他本来想要练习射击,最后却变成了独自在校场徘徊,他觉得胸中似乎有一种无法散出的郁闷,纠缠得自己难分难解。
忽然一道亮光向这边移来,是一个人举着火把向这边走来,梁山伯盯着那个人,正要问,忽然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回去!”梁山伯看得出这是军营里另一个校尉,本来梁山伯想说什么,那人直接又问:“什么名字?”
梁山伯轻声说:“粱——山伯。”那人依然严厉的说:“快回去。”梁山伯有些气乎乎的离开,回到营帐,人都睡下去了,梁山伯一夜都觉得很难受,到了第二天早上,就更是难受了。
然而早上将营区打扫完毕之后,还得准备操练,一边操练,一边等着征北大将军驾临。梁山伯很奇怪为什么大家包括将军们对征北大将军如此的紧张,他不也是一个人吗?难道因为征北将军看到了干净的营区,看到了暂时的训练,看到了他们赤诚得如同狗一样的心思,就等于所有营区的人看到了希望,未来,前途和光明?
他机械的重复着,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来了一句“走了!”立刻人都似乎松懈下来,大家站在校场上,看着招展的旗子,和没有声音的大鼓,看着天上没有一丝云彩遮盖的太阳,忽然觉得从心里似乎已经轻松了。
大家回到**,都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也不愿动,梁山伯闭上双眼,听着别人在说话,陆谦恨恨的说:“妈的,这不是折腾人吗?”然后问:“山伯,你说征北大将军走了,还有什么大将军会过来?”梁山伯觉得肉麻死了,但还是说:“也许会吧,反正,这样不正好显示他们的威风了吗?哼,有威风,可以到战场上去啊,做个真正的征北大将军,将北方叛逆的首级高高悬挂,那才是真正的威风。可惜,他没这本事,说不定有一天他自己的首级,就会被悬于敌军帐前,那时,他才会后悔,今天会如此喜欢这么隆重的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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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
彭挥说:“这排场并不隆重,将军来查看~军队,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征北是我们的夙愿,那自然也是将军的夙愿,大家~把这个问题看得这么严重,或者,我们可以~点更实际的事情。”陆谦叹说:“实际?在军队~就没有实际的事情,不说了,不说了,我晚~还~偷偷的跑出去,好好的吃一顿呢。”梁~伯心里想:陆谦就是这样玩世不恭,恨天~的一切,对自己倒是很宽松,想怎样便怎样。玉阳始终没有说话,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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