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尼娜遇见的怪事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放弃了星期天修改小说的计划,决定陪她去肖家屯了。
我们打听到这地方很远,要乘三个小时长途汽车,在山沟里。
汽车载着我们过了一道坡,又一道坡。从窗口探出头去,看见的是万丈深渊。汽车一颠,我们的心就一阵阵紧缩。
下了车,是个小集镇。左打听右打听,才问清肖家屯后街五十六号的方向。
那是山脚下的几间茅草屋。院门口有棵老槐树,野藤纠葛缠着这老树,枝枝杈杈像无数只巨爪伸张着,像只怪物。
我们推开虚掩的院门,大声问:“肖尔在这住吗?”
没人答应,只心动了枝上一只乌鸦,“呱”地一声叫,吓了我们一跳。
安尼娜蹑手蹑脚地走到北屋门口,趴在门板上,从一条手指宽的门缝往里瞅。
“哎,里面有人,是个老太太。”她朝我招手。
我眯着眼往里一瞧,果然是个老太太,看样子有六十来岁,泥胎似的坐在**。屋里光线很暗,但我也看清里面很脏很乱,像许久没有打扫过了。
“进去问问她,”安尼娜说着,就推开了门。
老太太听见门响扭过来脸,天!那是一张什么样的面孔呵,活像博物馆展出的僵尸。她枯瘦得皮包骨头,我怀疑她是不是有许久不吃饭了。
安尼娜也吓得倒退了一步,但她还是壮着胆子问道:“大娘,肖尔住在这儿吗?”
老太太的眼珠转动一下,似乎为了证实她是活人,还咳嗽了一声。
“大娘,我们来找肖尔。”我大声说。
老太太干瘪的**蠕动几下,终于开了腔:“你们来看他?”
我们俩都点头,看来果有其人。
老太太费劲地从炕上挪动身子,双手抖擞着爬下炕,柱着炕边一根竹竿,声音嘶哑着说:“他在那个屋。”
我们顺着老太太手指的方向,看见了西边那间屋子。
“去吧,你们去看看他吧。”老太太又坐在炕沿,垂下眼皮。
我和安尼娜疑惑地互相看了看,不自主地彼此拉着手,向那间西屋走去。
我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门板没有缝,也不能往里窥视。
安尼娜等不及了,双手使劲推开了门。
呵?!我俩同时惊呼起来,手指都几乎抠进对方的手心里。
我们看见正面墙上围着黑边的遗像,桌上放着死人的灵牌,一柱香袅袅燃着,灵牌上写着“二儿王玉山之位。”
“王玉山?”我脑子轰的一声。这不是艺术系那位因“艾丝儿”得了神经病的男生吗?
“是他?!”安尼娜眼都吓直了,怔怔地盯着那放大到一尺二寸的遗像。
几乎是同时,我们又发现了放在灵牌后的一个日记本和一块红手帕。那是安尼娜的手帕。角上用金线绣了大写字母A。
安尼娜的手在我手中哆嗦着。我感到毛骨悚然了。可肖尔是怎么回事呢?
“多老实的孩子呵!他死得惨呵!”
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们身后,她这哭叽叽的声音吓了我们一跳。
“您,是他的母亲?”我问。
老太太点头,拽起衣襟抹眼泪,哭泣着说:“他是我二儿子,小二得了那种病,医不好呵,一年前……摔死在岩下了……”
小二?肖尔?——我明白了,肖尔正是山里人小二的谐音。
我更奇怪了,更害怕了。他既然死了,怎么会……呀!莫非真的是鬼魂吗?我顿时觉得一股冷气,冲来,浑身筛糠似地发抖了。
安尼娜的脸色变得死人般的惨白,泪水不断地从眼眶里涌出来。奇怪得是她反而镇定下来,上前搀扶着老太太,抚mo着老太太枯柴般的手,呜呜咽咽地问道:“大娘,您身边还有谁呀?”
老太太长叹一声说:“大儿子在外地工作,忙得他小二死了都没回来。有谁呢?俺自己过,多亏小二的同学常来照应。唉!苦命呵……”
老太太哭得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安尼娜掏出自己的手帕给老太太抹去了泪水。她也哭得抽抽嗒嗒的,怪伤心的。
我心都被她们哭痛了,鼻子酸酸的。但是满腹的狐疑,骇怕却压抑着我,我哭不出来。究竟怎么回事呢?
“大娘,他的坟在哪里?”安尼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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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老太太拉着安尼娜的~,我跟在他们~来到院子外面。“那~~的~,小二喜欢在那里练嗓子,这孩子从小就爱唱歌……”老太太哽咽着说不~去了。安尼娜搀扶老太太回屋去了。我站在外面等她。说什么我也不想再~,那~~气森森,真让人~。过了半个小时后,她出来找我借钢笔,问她~什么,她说:“我给他留封信。”怪事!给~人写信吗?她是不是也疯了?她真的拿着钢笔~了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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