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邪雾林时,迎面而至的冷风让秋朔洵冷不丁地一哆嗦。
剑上的光亮陡地变得闪烁,渐渐地开始震动。然后,所有的亮色会聚成一个修长的人形,立于皓洁的月下。白衣女子只觉满目的星辰似罩于前,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将其握入手中?
等待了千年,实际上,不就是在等这么一刻吗?恍惚间,她感觉一切如梦。
秋朔洵看着眼前满目柔和的女子,脸上也不觉多了一抹笑意,但渐渐化成了一种愁虑。稍一沉思,他唤道:“媚娘。”
白尹媚喜笑颜颜,问道:“怎么了?”
秋朔洵很是迟疑地挠了挠后脑:“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他一抬头,便是坠入了一双清晰明澈的双眸中,不由一呆,话语也有些词不成句:“我,我是说,你以后……住哪里?”
白尹媚一把将这孩子拉到眼前,笑道:“自然是跟你住。”
“跟我?”秋朔洵脸上不由一烫,来不及反应,已是一声高呼,“那怎么行!”他原本想说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合礼教,但见白尹媚只单纯将他视为小孩,话于嘴边,又被他咽下了。
白尹媚笑啧道:“小孩子想什么?我不需你将床位让予我,我睡于你剑鞘中即可。”
秋朔洵默然。
一时别无他法,他只得将白尹媚带回自己房中。
这是一间极为普通的弟子住房。木檐木窗,木椅木柜,便是茶具,也是由木材制成。里面摆设单调,放眼望去,不过一床一凳一桌一橱罢了。
白尹媚走入,坐至木床一角,极是享受般地闭了闭眼。家的感觉,在不知不觉中,于她已是那么的陌生了。她本该无所忧虑地度生,一切只因……
忽的,她神色一变,起眼望于站在一旁的男孩。
白尹媚的眼神平白地有着凛冽,秋朔洵心下悚然一惊。
“重修他现在身在何处?”她的眼中满是幽怨,话语中平白多了几分恨意。
秋朔洵神色一滞,疑道:“媚娘你认识祖师吗?”
白尹媚冷笑:“这你不用管,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便是。”
“祖师他,已修身数百年了。”
白尹媚闻言,身子不自主地一颤:“你是说,重修死了?”
一时间,女子的神色中带上了些许的恍惚,目光遥远得一如看透了天际。月影从窗外洒入,将她罩于中间。周身的白衣无风自动,浮起在屋内,把月光**地包于中间。
她叹息,又是低泣。
渐渐地,她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心——她怨他,但是,她不恨。
女子眼中多了几抹嘲意,心中笑叹:“重修啊重修,当年你为救我一命,将《驻生术》赋予我,之后,又将我困于林中。本意是为天下苍生。而现今,我携此术重返世间,你却早已成累累白骨,无法再将我阻回了吗?或者说,一切,只是天意?”
秋朔洵见他神色万化,小小地咽了下口水,即轻声退出了屋子。他向四面一望,便走向廊道对面的住房。既已从林中归来,他自是应该向师兄门打声招呼才是。
鉴于秋朔洵入峋山派才两年,他便自然而然地成了同门中最小的师弟。初上山时,他被分于木源峰学习术法。也不知是因师傅真启道长传授不当,还是他资质着实低下,两年的时间内他连最基本的隔空取物也未学会,更不用说御剑而行了。
白尹媚本是不以为意,但一连几日的接触后,亦不得不为其愚钝感到无奈。一想重修真人一手所创的仙家大法于他手中变得一无是处,她不由地叹息连连。
秋朔洵白天于木源峰东面的道场修习术法,晚上回屋后便是同白尹媚谈天替她消磨时间。白尹媚感到,其实除了过于愚钝之外,这孩子并无其他劣根,再加上因修为过差,他常受师兄们欺负,她终是决定将《驻生术》传授于他。
《驻生术》无疑确为道家无上仙法,但始终过于浩繁复杂。白尹媚于邪雾林中的近千年时间里,闲于无事本也会细心体味,但直至今日也只领悟了第一层。恰好该层有助于发掘个人潜质,她便细细地传于了秋朔洵。
经《驻生术》的辅助,秋朔洵的术法进步虽称不上神速,但亦可谓一日千里。
如是平和地过了一年。
峋山一如往常的处处透着秀丽。四面有派内弟子高耸的诵读声传来,映着一片碧色绕于屋檐房角。天是白晰的。由于峋山的众峰极高,云层早已被弃于峰顶之下,而绕于四面的,皆为迷朦的雾气,放眼望去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白尹媚倚窗而立,直视屋外。
前几天刚有几阵大雨,树枝细叶一片润湿。峋山的空气也开始多了几抹泥土清新的味道。
屋门被推开了,发出“吱呀”的一阵声响。
她没有转头,只轻声唤道:“洵儿,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秋朔洵闻声一愣,道:“媚娘你怎么每次不用看就能判别来人?”
白尹媚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她与天下的光气息息相通,但凡是有微微的变动,哪怕是极其微小的一瞬,也逃不过她的眼底。
秋朔洵将配剑往墙上一置,道:“刚才杜远师兄由山下回来,我还没见着他,不过据说他带回了一个女子。”
他的眉目间掠过一丝的忧虑,颤动的眉尖似是展现了他的那份担心。
这一年来,他长大了许多,目光中多了几抹凛然,棱角也渐渐日显刚毅。而待人处事方面,自是亦有了自己的主张与想法。
白尹媚看于眼中,嘴角微微勾起。
她凝望天际,目光恍惚间透着些许的凝重。错不了,峋山上空有漫散而起的紫气,极淡的,于日光下,显得微乎其微。
女子略一叹气,神色衬着身后的一片翡绿,流光万转。
带回一女子?她冷哼,所带之人,怕只不过是一妖孽罢了。
当夜,四面一片宁静。
众人皆已睡下。此刻没有虫鸣,没有风声,只有淡淡的呼吸。
秋朔洵的仙剑上陡地有光亮流出,恰无声息,透过门缝渗了出去。
习武场上空荡荡的,白石板反射着月光,映衬出一个修长的身形。是一个女子,紫衣,黑鬓,面上朱唇莹目,风情万种。她只沉沉地凝望着空中的星斗,满眼是复杂的思绪。
“你来这里究竟目的何在?”
极好听的声音传来,让她不由一颤。转身时,她只见白衣女子面色肃然地直视于她。眼中魅色一荡,她反问道:“你是甚人?”显是未料木源峰中竟还有其他女子,这句话较之疑问更多了些诧异。
紫衣女子长得极是娇媚,柔语轻问更是能扰人心神为一只乱。
白尹媚看于眼中,淡笑不语。此女所练显是魅惑人心之术,只可惜,对她无丝毫的作用。
细细地一番端详,她轻哼一声道:“原来是小小狐妖,居然有胆量上峋山。”
被识破真身,紫衣女子的笑意显得有些僵硬:“你到底是谁?”
白尹媚笑道:“我是谁你无需知道。你只要给我乖乖下山便是。”
紫衣女子答道:“我不回去。”
白尹媚道:“那你就怪不得我了。”
月光于她手中会成一条细链,幽幽地泛着白光。她纤指于身前微扬,吟道:“束神。”
只见细链光色陡亮,直挥向紫衣女子,迅猛无比,不消片刻,已至其眼前。法器随主人的意念而动,周遭光芒万丈,一时间,竟将整个习武场照得如白日般明亮。
紫衣女子脸色顿变,欲运法护住自己,但觉身上紫绫已被迎面而至的巨大灵压迫得震动不已。分神之际,她只感腰部一阵巨痛,却是已被细链缚住了周身。
白尹媚站于她数丈之外,凝眸一笑:“你只需下山,我便放你。”
“我不会下山的!”紫衣女子依旧一脸的倔强。
白尹媚微微颦眉,口中咒诀轻诵。
细链陡然缩紧,白光荧荧,衬着紫衣女子的脸,映出几抹痛楚。而她依然倔强地站于那,眼中的怒意使她娇丽的容颜更显出了满是刚毅的魅惑。久久的,她就这样瞪视着。
汗水滑落,顺着她脸颊细致的弧线。痛已麻木了她的神经。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她眼中柔和的笑意一闪而过。那一刻,满是幸福与甜蜜。
无声中,细链松弛了。
然后带着白光,消散于四面。
紫衣女子只觉周身衣物已被汗浸湿,**裹着身躯。她满是疑惑地忘着眼前之人。
白尹媚问道:“当真这么爱他?”
紫衣女子一愣,随即点下了头。
这一骇首,重如千斤。
白尹媚凝望着她,目中怜悯之意恍然若梦:“今日我便不为难你,但有一言希望你能记下——他日他若有心背叛,切莫太过留恋。”
“他不会。”紫衣女子神色凝重,满是肯定与信任。
白尹媚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一心相信真情可撼天的自己。而结果呢?
她的嘴角满是苦涩,她所换来的,不过是一个千年的囚禁罢了。月色将她笼罩着,唯美如梦。
紫衣女子看得一时痴迷,然后忽地目光一滞,惊呼道:“你是魔教中人?”
光色中,白尹媚的眉心间不知何时多了一粒血色的朱砂,衬着她的容颜,一时如天地间最乱人心弦的画卷。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
下一章“第3章:第二章 狐 缘(2)”内容快照:
『第二章 狐 缘(2)』
次日,当秋朔洵到习武场之际,师兄们均已等候在那。见有人挥~,他便走了过去,~道:“六师兄。”此人名为刘笙,长得眉目清秀,双眼含笑,溜圆溜圆的,显得很是机灵。在众师兄中也数他与秋朔洵走得较近。秋朔洵向四周一望,问道:“大师兄不是回来了吗,人呢?还有,师父怎么也不在?”刘笙~了个熄~的~势,然后指了指禅房,小~道:“在~训话呢,已经有几个时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