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巳经迟到了。在进入俱乐部之后,他径直跑进位于大厅左侧的更衣室,打开专用的衣物寄存箱,取出那件蓝色的对襟长袍,披在身上,然后一边用双手对付着那些很难对付的布钮扣,一边往楼上跑。由于长袍的下摆不时地裹住**的缘故,有两次他都差点摔倒了。但是,他已经没时间顾忌这些了,继续气喘吁吁地跑着。到达小会议室后,他迅速推开那扇虚掩着的房门,径直闯了进去。他注意到,高所长和他属下的另外两名会员都到了,而且都在默默地瞪着他。他意识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原来他把长袍上的布钮都扣左了,使得袍襟一边长得搭拉到了地上,另一边却短得吊到了膝盖上。对不起!他一边道着歉,一边车转身体,背对着三位会员把长袍重新整理了一番。
你来迟了,这使得你失去了审查你的两位同级会员的帐目的机会,仅仅对你个人来说,这也应该是一桩损失。等他落座后,坐在上首的高所长用平淡的语调说道:你应该吸取这一次的教训。现在你开始吧。喏,那是你的茶,会务组的小姐巳经替你泡好了。
啊,谢谢!蒯富感到了高所长的善意,并由此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最先接触的是俱乐部的一名高级会员,但是,他必须有一位上司,因此,那位高级会员就把他推荐给了高所长,由他发展他加入俱乐部,这样,他在高所长面前就有了一种特殊地位,当然,在他有意把这一点透露给他的两位同级会员知道之后,在他们面前他也有了一种优势。不过,由于这种优势是极其微妙的,非得时时强化不可,不然,它就不可能对他在俱乐部的生活产生实际的影响。因此,在对高所长的善意作出应有的回应之后,他端起茶杯,故作悠闲地啜了几口,然后用夸张地语气说道:前年过春节的时候,我曾经在那位高级会员——啊,就是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那位高级会员的办公室喝过一杯龙井。哈,那才是真正的龙井呀!那份清幽,那份纯厚,呀,实在是太美了。
我们都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坐在蒯富左边的是一个胖子,听完蒯富这番故弄玄虚的话之后,他阴沉着他那张胖脸,严肃地说道:不过,你似乎忘记了俱乐部最重要的组织原则:我的上级的上级不是我的上级。因此,还是请你把你惯用的扯虎皮作大旗的那一套收起来,赶紧报一下你这个月的消费情况吧。
不,你弄错了。对胖子的反应,蒯富是胸有成竹的,因此,他马上毫不容情驳斥道:我并没有忘记这一最重要的原则。我怎么可能忘记呢,既然我们整个俱乐部就是按这一原则组织起来的?但是,我得提醒你,在我提到那位高级会员之后,你真的以为你还能无所顾忌吗?我倒真的完全是出于一份善意,提醒你,在审查我的消费情况的时候对我适当地手下留情,这样做,我固然可以避免可能遭受的惩罚,而你呢?你不是也可以回避得罪那位高级会员的风险么?难道说,你真的打定主意要得罪他?你也得记住一条重要的处世策略,那就是在打狗的时候一定得先看一看它的主人是谁。啊,高所长,我并没有把您排除在外的意思。
嗯,这种讨论虽说与今天会议的主题无关,但是,必须肯定,它对我们俱乐部的发展却是非常有利的。胖脸不做声了,高所长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接着说,因为这种讨论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俱乐部的所有内部情况。大家都知道,我们俱乐部内部排除一切文字、图片——啊,会员与俱乐部最初签订的合同除外——所有交流都是心口相传的。这就给我们理解俱乐部的宗旨和内部管理制度带来了困难。但是,我相信从我们的切身体验出发,我们都感受到了身在俱乐部的温暖,因此,每个人都应该用高度的责任感来保证俱乐部快速的、健康的、稳定的发展。好,讨论就到此为止。蒯富,你开始吧!
好的。我感觉高所长的讲话里有一个词用得很好,那就是稳定。可是,怎样才能达到内部的稳定呢?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所有会员都必须把团结放在首位,而要保持团结呢,就必须讲究宽容;宽容高于一切,其它都是次要的。好了,道理讲完了,下面,我就把我这个月的消费情况向领导和两位同仁汇报一下。
作完这番铺垫之后,蒯富又毫无必要地理了理裹在腿上的袍子,然后才一五一十地报起帐来。他知道,在他的所有消费项目中,最难获得通过的是家庭支出。他早就和老婆离了婚,可是,他有一个儿子跟着他老婆过,父母也还健在,按俱乐部的规定,他只能按这座城市的平均收水准付给父母和儿子生活费。可是,考虑到家里人尤其是老婆儿子过去确实都跟着他受过苦,所以,迄今他仍然按月给他们一大笔钱,以此保证他们能过上相对富裕的生活,当然,最重要的是,以此避免他在想到家里人的时候可能产生的愧疚感。这个月,老婆生了一场病,他又额外给了些,这样就使得他的帐面很难看。他考虑过像往常一样把这笔开支并到那些家庭之外的开支,比方说并到给夏语冰买皮大衣的费用里面去。可是,在上次审帐的时候,他巳经受到了严厉的警告,因此,他明白那种混水摸鱼的办法不能再用了,非得老老实实地把帐报出来不可。不过,后来他还是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这笔帐混在一大堆买牙膏鞋油之类的零星开支中间,含混地念过去,让别人虽然听到了却又无法明白其中的不妥。为了达成这项目标,他从十多天前起就开始躲在房间里练习,每天长达两个小时。现在他摄定心神,把这项训练成果超常地发挥了出来。
嗯,基本上还说得过去。不过,你的那些零星开支是不是高了些呢?我知道你是有钱人,消费水平肯定比我们高些。但是,下月你在这方面还是得节制些。啊,你们二位觉得怎么样?要知道,真正决定蒯富这个月的消费是否符合规定的是你们,而不是我。
哈,没问题!非得说有的话,那就是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像蒯老板一样,每天都有享之不尽的艳福呢?你说是吧!胖子抢先说道,随后又用胳膊肘捅了捅坐在他旁边一直垂着脑袋没吭声的瘦高个。
哦,完了吗?该轮到蒯老板请客了吧。瘦高个懵里懵懂地站起身来,大声嚷道。
当然!不就是玩女人吗?今天我请客,大家随意挑,想要多少就要多少,爱找谁就找谁。审查得以顺利通过,蒯富高兴得心花怒放,他冲动地站起身来**地握住高所长的手,摇了摇,然后热切地请求道:高所长,今天就和我们一起玩吧。可是,高所长出乎意料地表现得并不热情,反而含混地应道,唔,你先留下来,我找你还有事呢,又使他感到疑惑,多多少少地冲淡了他刚刚体验到的胜利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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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的任务』
你知道吗?你今天接连犯了三个严重的错误。~,这还不包括迟到和扣左钮扣在内。在两名同级会员离开~之后,高所长板着瘦削如刻的脸,拧着~浓的眉~对蒯富说。有那么多?蒯富不以为然,却装出一副不~的神情,反问道。~不以为然。因为这的确是很严重的。首先,你不该高谈阔论什么宽容。我知道,这在社会~的确是一种~痹一般人的有效方法,而且,在俱乐~也能达到一些个人的目的,比方说,像你刚才那样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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