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溺水
一九六六年六月十五日
六月九日这一天,是一个极不寻常的日子,一个让我终生不忘的日子,一个将会左右我一生的日子。
春季水田插秧结束了。早晨,队里派我们十几个女社员到河边刷洗育苗的塑料布。
我们来到远离村子的一条小河边。河水清澈见底,河岸上是大片的松软柔细的黄沙,两岸的庄稼、草木一片葱郁翠绿,远处的林中不时传来布谷鸟的叫声。我们的心情好极了。脱掉鞋袜,绾起裤脚,象一群戏水的鸭子,扑楞楞跑进河中,溅起的水花湿透了我们的衣裤。
“大家快点洗,干完活,咱们来个野浴好不好?”贾男大声地招呼大家。鬼点子最多的贾男一下子吊起了大家的胃口。也该洗个澡了,整个春天,忙得人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出工、吃饭、睡觉,循环往复,一天围着太阳转。早晨洗把脸,晚上洗洗脚,天天一身臭汗,满身泥水,要想洗个澡就要步行几十里到县城去。可队里的活忙起来,早上嘴嚼着饭就下田,晚上摸着黑才收工,哪有时间请假进城洗澡。一次贾男约几个伙伴悄悄地跟老队长请假,要去城里洗澡,队长笑了,“你们这些小青年在家娇惯了,洗什么澡,人都是泥做的,天天洗也掉泥渣儿,你们看我这辈子,就准备洗两次脸,第一次洗完了,是刚下生时接生婆给洗的;第二次还没洗,就等着临死时再洗一次,好干干净净地去见阎王爷。”假是没请成,知青们只好忍着一身酸臭味儿,天天下田,同老社员们一起战天斗地。
贾男的话真起作用,大家说笑着,飞快地刷洗着塑料布。堆得象**似的脏塑料一会儿就刷洗干净了。大家把洗好的塑料布扯平后晾晒在沙滩上。活干完了,该洗个痛快澡了!我们看着面前这清凌凌的河水,都兴奋得不得了,城里再豪华的浴池也比不上这天然的大浴场。贾男带头脱光了衣裤,浑身上下只剩下裤衩和**,象一条大白鱼,蹦跳着跑进河中。伙伴们也迅速脱掉身上的衣服,站在河水中嘻戏、耍闹。我怕水,侯月更怕水,我俩都怯生生地站在河边的浅水里。贾男和几个伙伴跑过来拉着我和侯月向河中走去,围在我俩旁边的几个人不时地撩起河水向我们身上、头上泼来,我们也加入了这泼水游戏。突然,意外发生了,本来就晕水的侯月被泼来的河水呛了两口,挣扎了几下,倒在了河里。“不好,侯月出事了!”“侯月--侯月--”我顺着喊声望去,看见侯月仰躺在河水中,两个胳膊在不停地拼命拍打着水面,我忘记了自己也是个旱鸭子,奋力趟着水去拉侯月,河水越来越深,水流越来越急,已经没过**,我感到一阵窒息,我用力推了一把侯月,自己身上一歪,脑袋浸入水中,一口水呛进了我的嘴里,我努力想重新站立起来,可两只脚就是够不着河底儿。瞬间,我的头脑很清楚,我本能地奋力窜出水面大呼“救命!”我拼命地挣扎,又连喝两口水,我开始意识到死亡的降临,我甚至想到爸爸、姐姐、还有弟弟……意识开始模糊,没有了痛苦,没有了记忆,大脑里**……
接下来的有些事儿,是贾男她们事后告诉我的。
伙伴们七手八脚把侯月拉到岸上,听到我的呼救声,看见我已被河水冲出几十米,离岸边越来越远。贾男奋不顾身下到河里要来救我,被伙伴们硬是拉上了岸。眼看着我在河中若隐若现,拼命挣扎,伙伴们吓坏了,惊恐地大声呼喊:“小小,小小!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突然间,伙伴惊喜地看见河岸边一个人跳下马车,飞快地跑了过来,他边跑边**服,近了,跑来的人是本村的一个男青年,他顺着贾男手指的方向飞身跳入河中,向我沉没的地方游来。
此时的我,仿佛在梦中,感觉有人抓住我的**,把我向上举,我的头**了水面,紧接着又沉入水中……我终于被他拖上了河的对岸。
赤条条的我仰躺在对岸的沙滩上,灌饱了河水的肚子胀得要命。他**跪在我身体的一侧,弯下身子,一只手捏住我的鼻子,另一只手托着我的下颌,用他的嘴对着我的嘴,用力地呼吸。渐渐地我有了知觉,感到有一股热气扑在我的脸上,我知道自己还活着。我努力地睁开眼,朦胧中,好象看见一个光着上身的男青年跪在我的身边,我本能地用双手护住我的前胸。他见我有了知觉,转过身用双手轻轻地按压我的腹部,喝下去的河水从我的嘴和鼻子汩汩流出,我的鼻子又酸又辣,苦涩的眼泪顺着两个眼角流下来……
男青年见我苏醒过来,慌忙站起身来,连连向后退去,好象做错了什么事,远远地木然地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搓着两只手。透过泪眼,我看清了他,他是住在我们户东院瞎奶奶的孙子小强。是他,一定是他救了我。我百感交集,痛苦、羞涩、庆幸、感激……
“谢谢你救了我。”我不敢看他,把头扭向一边,满怀感激地轻声对他说了一句。
不知过了多久,河面上划来一条小船,贾男她们坐船来接我,她们帮我穿上了衣服,几个人扶我上了船,回到了对岸……在人群中,我的目光努力地寻找着小强,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打那以后,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个光着上身的小强的身影,挥之不去。我不只一次地想象着,小强跨在我**的身上,嘴对嘴地给我做着人工呼吸,又跪在我的身边用手按压我的腹部……我一次又一次地脸红、心跳。每每见到他,都会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羞涩;他也好象总是有意地回避着我。我也不知怎么去感谢他。人不该死,总会有救。也许是天意的安排,让他那天跟车到河边去拉洗好的塑料布,半路听到有人呼救,他闻声赶到河边,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小小的生命早就结束了!我隐隐地预感到,在我俩之间,还将要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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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日记』
第四章抢~一九六六年七月八日天~的象~了火,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片云,空气都是~辣辣的。旱田地里的高粱、苞米被晒得叶子翻卷着,蔫蔫地打了绺儿。~田地里一滴~也没有,~得裂出一道道指头宽的大~,远远望去,象大海龟背~的花纹儿。一株株的稻苗已经开始枯萎发黄。天太旱了,一个月没~过一滴雨。看着田里的庄稼,人们的心头更是火烧火燎。听社员们说,再有几天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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