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霓裳懂事时便知道自己与别人不同。
众师姐师兄都是10岁后才拜师学艺的,她却是自小便跟在地藏王身边跑来跑去。
年幼无知,她还沾沾自喜,仗着地藏王的宠溺,四处捣乱,掰掰牛头的角,扯扯马面的铁链,换换黑白无常的帽子。
那几年,地府的弟子分外用功,从不在师门闲坐,因为只要给她瞧到,便会缠上去,要讲故事,陪捉迷藏,送个外界的稀罕物儿给她。
对着这么个玉雪可爱的娃娃,谁忍心拒绝?何况师傅早有吩咐,谁也不许欺负她。
所以,月霓裳小小的屋子里,搁了数不胜数的东西,从龙宫的珊瑚、普陀的餐风饮露,到大雁塔的飞刀、狮陀的孔雀翎,还有木鱼、竖琴、牡丹之类林林总总,甚至还有一颗价值不菲的夜光珠,足见她缠人的功夫了得。只要是没见过的东西,她便玩得津津有味,最后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不知不觉竟存了许多,只不重样这一项,已是叫人十分地头痛,更何况还要绞尽脑汁地给她讲故事。
那一年,慕容云海以年方二十当选首席弟子,少年得志,自然傲佢。月霓裳已是八岁,见慕容云海赤着臂膀,扛了把红光满面的大斧子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觉得有趣,便跑了过去叫他讲故事听。慕容云海翻了她一眼,话都懒得说,地府的首席弟子,做的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怎么能哄孩子。月霓裳无聊地走开,转去钟馗那里,恰好地上有几朵前来捉鬼的三界中人丢下的牡丹花儿,便顺手捡了起来,回头正看见慕容云海闭着眼睛假寐,一时调皮心起,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花儿挂在了他的牛角之上。
一个威猛严肃的巨魔王头上戴了两朵花站在地府门口,立时成了冥界一景,那天,前来捉鬼的三界弟子猛然增多,几乎踏破了地府的门槛儿,人人皆望着慕容云海诡异地笑,最初还没觉察出什么,到了后来,直笑得慕容云海心中发毛,看看自己的装束、摸摸自己的脸,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最后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一个走到他身边笑的弱冠少年,厉声喝道:
“你看着我笑什么?”
看着他蒲扇似的大手和边上血闪闪的斧子,少年吓得脸色煞白,待要说,又怕他恼羞成怒削了自己,当下勉强挤出个笑容来:
“这个,在下看大哥仪表堂堂,不同寻常,心中敬仰的很,想要结识一下,不知大哥愿不愿意给在下做个师傅?”
慕容云海半信半疑,一低头正见少年手中的劈水扇,登时怒火中烧:
“放屁,你修为都过了50了还找什么师傅,趁早给我讲实话,要不然……。”
作势挥了挥手中的斧子,在少年脖颈上比划了两下。
少年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看热闹看出麻烦来,以后可再不能多事了,不说实话怕是不行了,但要怎么说才不会触怒他?想了半天,方结结巴巴地道::
“啊,这个,那个,看样子大哥是爱花之人啊,头上这两朵花儿好看得紧。”
花儿?头上的两朵花儿?
慕容云海一把往头上抓去,两朵粉粉淡淡的牡丹花儿正正地握在了手中,少年趁机一溜烟地逃走了,头也没敢回一下,想也想得出慕容云海铁青的脸。
将手中的花捏得稀粘,慕容云海几乎气得吐血,是谁?是谁这么大胆敢戏弄他?
看到刚才这一幕,周围的人早已走得远远的,谁也不敢靠近。
转眼四处看了一圈,慕容云海突然拍了拍脑袋,一定是霓裳这个臭丫头,除了她,还会有谁?远远地,月霓裳小小的身影正一蹦一跳地向这边跑来,想是在哪里又闯下什么祸了。
自告奋勇去帮孟婆倒汤的月霓裳,刚刚却一不小心将罐子都倾倒了。假做没看到孟婆脸上的黑云,月霓裳拍了拍手:
“哎呀,好饿,爷爷一定做好饭等我了。”
不待孟婆答话,一溜烟地便往回跑去,刚跑到门口,身子突然被提了起来,一个声音炸雷似的在她耳边吼道:
“臭丫头,连我你也敢戏弄,看我不捏碎你的骨头。”
月霓裳早已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待看是慕容云海,才想起来,此时身子给头下脚上地倒提着,难受得很,大叫道:
“海哥哥,我和你玩的,你干嘛生这么大气。”
“和我玩?”
慕容云海气得七窍生烟:
“谁跟你玩,谁要跟你玩?你这个没爹教没娘养的野孩子,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你一不可。”
一边说,一边抡起蒲扇似的大手往夜霓掌屁股上打去。
月霓裳疼得哇哇大叫,却又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一反身弯了过去,正好抱住慕容云海的胳膊,想也不想,一口咬去,这下,却轮到慕容云海哇哇大叫了,急忙用力想把她甩下去,却是怎么也摆脱不了,这时众同门弟子也跑上前来为二人拉架,看着两人的样子,又是笑,又是急,地府门前一时热闹异常。
“出什么事了?”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众弟子一惊,知道是师傅地藏王来了,忙垂手退到一边,只慕容云海和月霓裳两人还纠缠在一起。
听到师傅的声音,慕容云海脸涨得通红,和一个孩子打架毕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只是此时月霓裳仍在咬着他的胳膊,若不是他皮粗肉厚,早就给咬下一块肉来了,待要打她,师傅在眼前却又不敢,只好吡牙咧嘴地忍受着。
看了看眼前的情形,地藏王轻轻叹了口气,将袖袍轻轻一挥,拍了拍夜霓裳的背:
“裳儿,快下来,这成何体统。”
月霓裳这才松了口,跳下地来。
看着眼前似乎是乖乖站着的两个人,地藏王眉头紧皱。月霓裳调皮捣乱他自然知道,这慕容云海看起来是个少年老成的,怎么也闹起来了,将手一摆,地藏王没有说话,转身便进了殿内。慕容云海和月霓裳对瞪了一眼,也慢吞吞地跟了进去,只余下众弟子在外面猜测谁会受罚。
问明了事情的原委,地藏王哭笑不得,这裳儿,也太过调皮,看起来,也是到了应该调教的年龄了,当下沉起脸来,对月霓裳道:
“裳儿,去给你大师兄陪不是。”
很少见地藏王这般严肃的样子,月霓裳扁了扁嘴,极不服气地白了一眼慕容云海,慢吞吞地走过去,行了个礼:
“大师兄,对不起,裳儿以后不胡闹了。”
慕容云海脸涨得通红,自己是不是也太过份了些?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吱唔了两声,口齿不清地道:
“这个,我也不对。”
“好了,以后,这样的事,不准再发生了,你们出去吧。”
地藏王也不想再深究下去,便对两人挥了挥手。
慕容云海松了口气,躬身退了下去,月霓裳走到门口,却又回过头来:
“爷爷,什么是野孩子?”
地藏王明显地一怔:
“谁和你说的?”
“是海哥哥,他刚才骂我是没爹教没娘养的野孩子。”
月霓裳天真地看着地藏王:
“爷爷,我爹和娘在哪儿?裳儿不要做野孩子。”
摸了摸霓裳的头,地藏王的声音突然地有些古怪:
“等你10岁入了师门,爷爷便告诉你。裳儿听话,便不是野孩子了。”
看着夜霓裳离去的背影,地藏王重重地叹了口气,等月霓裳入了师门,他要怎么和她说?
第二日一早,慕容云海依例前来请安,地藏王看着他,半响方道:
“云海,作为首席弟子,不仅要武力超人,亦要为人宽厚,言辞得当,方能服得众人。要知道,你的一言一行都为众人的表率,你莫要让为师失望,叫外门派笑话啊。”
心知是昨日之事自己做的不太妥当,慕容云海又是惭愧,又是惶恐,低头道:
“师傅教训的是,弟子知错了,还请师傅责罚。”
点了点头,地藏王呵呵一笑:
“知错就好,霓裳这孩子,也应该管教了,等她入门之后,你就做她的师傅罢。”
垂手退下,慕容云海走到外面,四下寻找月霓裳,却见她正坐在往生桥的栏杆上,一头雪发飘在背后,任那冥河中的魄灵扯了她的头发,只不时地晃一晃脑袋,荡秋千一般,孟婆在那边佝偻着身子护住面前的汤,生怕月霓裳再要帮忙。
见月霓裳好生无趣的样子,慕容云海暗暗发笑,招手道:
“霓裳,过来,大师兄给你个好东西玩。”
小孩子不懂得记仇,见一向不太理她的慕容云海要给她东西玩,自然开心,回身一掌将那几只扯了她头发的魂灵打得粉碎,跳下栏杆跑了过去,身后的孟婆不住摇头:
“小孩子下手别这么狠,将人家转生的最后一丝也给打没了,这可不好。。。。。。”
也不理孟婆的絮叨,月霓裳径直跑到慕容云海身边伸出手来:
“什么好玩的东西?大师哥。”
自身边摸出一只昨日用仙灵搜寻到的编钟来,慕容云海刚递过去,突然后悔,还未曾开口,月霓裳已在地上寻了一块石头在那编钟上“铛、铛、铛……”地敲了起来,众同门立刻掩耳逃窜,慕容云海倒吸一口凉气,趁地藏王还没出来,说了一声:
“我去做师门了。”
拔腿便走,直到了长安,才松了口气,暗想:
以后要给这小妮子东西,可要小心一点。
且说月霓裳狠敲了一阵,方停下手来,笑道:
“这个好玩,可惜只有一个音,再有几个就好了,海哥哥,还有没有?”
不见有人回答,抬头一看,整个地府空荡荡的,钟馗和孟婆在那儿掩了耳朵,一脸痛苦不堪的样子,不由甚是奇怪,自言自语道:
“人呢?怎么都不见了?”
想了想,抱起那编钟回到自己房中,想寻个工具在上面钻几个眼,记得笛子上有几个眼声音便高高低低的十分好听,指不定这编钟也是一样的,正钻得满头大汗,忽听得慕容云海在外面叫她:
“霓裳,霓裳……”
扔了编钟跑出去,却见慕容云海牵了个黄澄澄圆滚滚的东西笑嘻嘻地站在那儿。
这个东西可从没见过,似乎还是个活物儿,月霓裳精神一振,慕容云海将那东西交给她道:
“这是我刚从长安买回来的泡泡,给你玩儿罢,管比那编钟好玩的多。”
见那泡泡还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月霓裳心中大喜,跳起来亲了慕容云海一口:
“谢谢海哥哥,海哥哥是最好的人了。”
拍了那泡泡四处乱跑起来,一边拍一边唱:
“小皮球,圆又圆,拍一拍,跳三跳……”
虽说这泡泡整日价给她拍得吱吱叫,听起来甚是可怜,但总是比那编钟的声音好听得多,众人也总算是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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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第3章:(二)”内容快照:
『(二)』
~师仪式极简单,地藏王给了月霓裳些银子,例行公事的吩咐了几句便借~找南极仙翁喝酒不见了踪影,生怕月霓裳问他爹娘的事情,月霓裳倒没在意,慕容云海答应了~带她长安去玩,听说长安城中繁华无比,各样好吃好玩的不计其数,她现在最想的,是去长安。一~长安,慕容云海便~拉了月霓裳的~,不~她离开自己半步,这可是个惹祸的小祖宗,一眼瞅不到她,又不知会闯出什么祸来,这京城可比不得地府,人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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