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长家里出来,我很不高兴。不管我如何论证修公路是多么重要,他始终马着脸,不说话。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不修,坚决不修!我真弄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明摆着山里许多值钱的山货运不出去,公路通了,水到渠成,山货运得出去了,可以卖钱了,大家的生活肯定要好些。这个道理如此浅显,他竟然不同意!我这才知道,人们的思维方式不同,就根本无法沟通。我又说修水渠的事,把杨家湾水库的水引到尖子峰旁的三湾塘里,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干旱的问题。村长和支书都不做声。当然了,对于调整农业产业结构,大量栽种果树,他们的热情也不高。他们觉得自己比上不足,比下还有余,日子也还过得去。我的心情很沉重。看得出来,支书和村长貌似融洽,内心里却在暗暗较劲。我办不成一件事,你也别想办成一件事。这种作风与山民的朴实性格格格不入。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沾染的恶习。
我摇摇头,仿佛要摇落满心的烦恼。一连晴了几天,雪还没有化尽,天上又是乌蒙蒙的一片。云层越来越低,看样子,又要下大雪了。我一路爬上山梁,路边的野草和杂树拍打着我的裤腿,一只寒号鸟从灌木中突然飞起,向对面山坡上飞去了。看看时候还早,我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这段时间来,我感到十分疲劳。睡眠严重不足,浑身乏力,甚至睁不开眼睛。有时,我怀疑当初我选择这个地方是否明智,幸好我对自己保持高度的警觉,不允许有一点儿懈怠。我只是不明白村支两委为什么不支持我的计划。看来,要想改变这地方还得要下一番大功夫。也许要报告乡政府、县政府。
疏疏落落地下起了雪。我站起身,向狗儿坪走去。我想起我和李本根被迫在那片林子度过的一夜,背上不禁有些酥麻。
在那无边无际的林子中,有一片不大的草坪。草坪的顶端有一座土地庙。几天来,从林子里走过多次了,也没时间到庙中去看看。我离开大路,走上一条被衰败的杂草和没有化尽的积雪掩盖起来的羊肠小道,想象那座当年十分热闹的小庙子。八年的光阴似箭,外面的世界变幻着生活的色彩,人类又前进了一个时代。可是,在这方圆几十里的狗儿坪,又有什么变化呢?
那年夏天,狗儿坪的男男女女神神秘秘交头接耳悄声述说狐狸精的故事。说是在那片林子里出现了一个狐狸精,它幻化成一位女子,坐在路边的巨石上梳理她那长长的头发。有许多男人被她迷惑吸干了血。狗儿坪顿时充满了神秘色彩,远远近近的人都想去看看。我们镇上的年青人都跃跃欲试。我那时无心走进林子,结果走了进去。无心遇见狐狸精,却碰巧遇见了丫丫。她正坐在草坪上梳头,看到我来了,就向我招手。她莞尔一笑,瞟我一眼,我的心里就涌起一阵阵波涛。她将头一摆,编好的辫子呼地一下从她的左肩甩到背后去了。我有些讨好似地说:"嫂子不让我来呢。"
她一笑,说:“那你跟她去呀。”
一听这话,我就不自在起来。丫丫摸摸我的脸,同情地说:“你看你,一句笑话,脸就红了。”
我发现很难与丫丫交谈。她总是夸大我们之间的差别,然后对我奚落、讽刺、挖苦。我不论说什么,她都能向反面理解,弄得我不敢说话。我说她的长辫子真漂亮。她就说哪有你们镇上那些小妖精漂亮。我说她那蓝花花的衣衫有点土气。她马上反驳:我命苦,只配穿蓝花花的衣衫。你嫌我土,你马上走,别跟我们土著人在一起,免得玷污了你的身份。我只好不说话。可是我不说话她也来气。她呶着嘴说:“哑巴了?得罪你了?”我苦笑着告诉她,我不论说什么她都与我过不去。丫丫有些生气地说:“你要不断的说,让我不断地闹别扭。”一听这话,我又楞住了:这是一种什么心理?拿我当靶子?让你用语言的子弹一次一次射向我的胸膛?发泄你内心的苦闷?这到底是伤我的心还是伤你的心?我完全弄糊涂了。
丫丫转过身来,生气的说:“你倒是说话呀。”
我咕哝着说:“嫂子……”
丫丫立即打断我的话,抢白道:“原来在想你的嫂子。她算什么东西!儿子都生不出来。”
我有些生气了。我说:“你可以骂我,不可以骂嫂子。”
她见我真的生气了,拿起辫子在手指头上绕来绕去,又偷偷地拿眼瞟我。我知道,她还是怕我生气的。
我们来到土地庙前。土地庙不大也不高,就象一个小小的棚子,能够容纳七八个人。庙子里光线十分暗淡。一进门,迎面就看见一尊半人高的男身石像站在一个土台上,怪模怪样的,我猜那一定就是土地神了。土台上还有一些灰烬。靠西边的墙上供着一尊菩萨,下面还依稀看得清“送子娘娘”四个小字。显然,送子娘娘的香火要旺盛得多。只见地上有一大堆青油瓶子、红布、大香和纸灰。丫丫从地上拾起一张没有燃尽的纸片儿,竟有“金菊”二字,我的心里一热。这么说,嫂子不久前,还来烧过香拜过佛呢。丫丫望着我一笑,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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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们坐在土地神边的土台~。丫丫又不高兴了。我想她一定有什么心事,只是不愿告诉我。我笑着说:“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岂不~快?”丫丫~说还止。凄凄地一笑,说:“我那有什么心事。你才有呢。还在想你~吧……”她发现自己说错了,慌忙捂住~巴,随后又作出无所谓的样子。我刨~问底,~她讲出自己的心事,她守~如瓶,只是不讲。只见她~脸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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