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再来跟她提亲了,和她同龄的姑娘们几乎都成了家,她的小妹妹,已经从高中毕业,也进了这家纺织厂。妹妹和她的性格很不同,为人开朗、热情,许是从小受她欺压的缘故,和人相处很愿意吃亏。这样的人到哪里都受欢迎。
妹妹的五官不如她耐看,皮肤也没有她白。可是个子高,苗条,再加上性格也好,一时间上门提亲的人又多了起来,当然不是给她提。
父母一开始还略有忌讳,因为毕竟她是姐姐,时间一长,也就顾不得了。
妹妹的做派和她大大不同。不像她,凡事都闷在肚子里。妹妹把人家介绍的对象的情况都要跟父母汇报一遍,然后先征求父母的意见,再说自己的想法,什么都摆在桌面上谈。一家人竟也有商有量,其乐融融。对于不太满意的,父母就会自告奋勇地出面替她回绝,到底是过来人,话说得通情达理,一点都不得罪人,完了还不忘再次托付,要人家多费心。媒人们听了,只觉得下次一定要更用心。
娇杏冷眼旁观,心里恨死了。关上门,一个人在屋里大喘气:同是女儿,几时见你们对我这么上心过?连带着对妹妹也恨起来,可是这种说穿了就是嫉妒的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外显的,显出来就等于承认了自己不如妹妹,这个事实是她自己死活都不能面对的,必须要掩饰。
她对妹妹竟然一反经年冷脸的常态,格外的和颜悦色起来。然而这引而不发的的恨,却令她的面庞浮上了一层戾气,陌生人乍一见她,会暗自心惊。
有一天晚上,临睡前,妹妹突然进来坐到她床头,欲语还休的样子。
她已经脱了衣服了,见妹妹这样,少不得又重新披衣坐起来。
“什么事?”她亲热地拉着妹妹的手问。
妹妹看她一眼,脸兀自红了。
“自家姐妹,还见外呀?”她又含笑娇嗔。
“姐,我-----我想借点钱。”妹妹艰难地启齿。
“多少?”她笑容依旧,声音变了,发冷。
妹妹迅即看了她的脸一眼,说:“五块。”
“这么多?”她提高了声音。
“干什么使啊?”她拿着姐姐的腔调儿问。
“我看上件外套,玫瑰红的,商店里就剩一件了。想买------钱不够。再有几天就发工资了,我领了工资就还你,姐!”妹妹恳求着,略带撒娇。
娇杏眯起眼睛看着妹妹,心道:看来这段时间给你的好脸太多了,好嘛,蹬鼻子上脸,跑我这里拿钱了!
她不想借,这可是她自己的钱!再者,她穿那么漂亮要干啥?别欺人太甚了!
妹妹青春的脸冲着她,娇憨又卑微,任谁看了都不忍拒绝。
娇杏不自然的笑笑:“不巧,我也没了。等发了工资我再给你拿吧。”
“可是,等发了工资我也有了。”妹妹喃喃道。
她避开妹妹的目光,低下头,看着腿上盖着的大红被面,被面上的图案是猫戏牡丹。那只黄底黑纹的小猫也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她只好侧过脸去。
气氛一时很尴尬。
妹妹明白了。站起身来,笑笑说:“这样啊,我管妈拿去。”就出去了,轻轻带上了门。
娇杏一扭身躺下,一把拉灭了灯。黑暗里狠狠啐了一口。
很快,她又重新开了灯,爬起来,一层层掀开枕头下的单子、褥子、垫子,在床板上,平平整整压着一摞厚厚的五元钱。娇杏拿出来,一张一张数过,又放回去,再一层一层盖起来。拉灭了灯,放心地睡了。
第二天,谁也没想到:二十岁的妹妹突然死了。
她是和几个同龄的工友去水库边玩耍,不小心失足滑了下去。同去的人中没人会水,等喊来了人救上来送到医院,妹妹已经没了。
娇杏和她妈闻讯先赶到,在急诊科门口,看到妹妹**地躺在**,两个大夫正往她脸上盖白单子。
她妈伸开双臂,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孩子”,就软软地瘫了下去,昏死过去了。
娇杏扶住母亲,大声呼救。急诊科的大夫们早见多了这种阵势,围过来抢救,告诉她:“没事没事,你妈是悲伤过度。”娇杏放了心。
她走近妹妹,低头看到妹妹苍白的脸、微张的嘴,她一把捂住嘴,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擦干眼泪,她摸了摸妹妹的冰凉僵硬的手,想到昨晚她还坐在自己床边,自己还拉着她暖和软乎的手------她又一次悲从中来,嘤嘤哭泣。
她为人生无常而哭。有一阵子竟然哭得肝肠寸断,恍恍惚惚,心里半明半暗。就在这半明半暗之间,有一个念头在她心里逐渐清晰:得亏没借钱给她,要不然这会上哪里要这五块钱去!
她没有半点的愧疚遗憾,唯有庆幸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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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薄的稀粥』
~~当天就被抬回了家。小院里搭起了灵堂,摆~了桌子板凳,接待前来吊唁、帮忙料理的亲朋。院子本来就小,这~子更逼仄了,~~挨挨的一院子人。~亲清醒过来后,执意~亲自替小~儿装裹,因为~者是未婚少~,别人也不好~~,就由她~亲去了。当~闭了门,给孩子从头到~擦~~净,仔仔细细梳好了头。~注意不能把眼泪滴在孩子~~,因为据说这样会让她无法安息。她把一~~的眼泪往回~,试图让它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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