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当天就被抬回了家。小院里搭起了灵堂,摆上了桌子板凳,接待前来吊唁、帮忙料理的亲朋。院子本来就小,这下子更逼仄了,挤挤挨挨的一院子人。
母亲清醒过来后,执意要亲自替小女儿装裹,因为死者是未婚少女,别人也不好插手,就由她母亲去了。当妈的闭了门,给孩子从头到脚擦洗干净,仔仔细细梳好了头。要注意不能把眼泪滴在孩子身上,因为据说这样会让她无法安息。她把一股股的眼泪往回压,试图让它倒流进肚子里去,无论如何要让孩子走好这最后一程,中间有两次憋得几欲昏厥。
彼时娇杏在院子里左手拿着半块馒头,右手端着一碗粥,找好一张桌子坐下,浅浅抿了一口,皱着眉说:“凉了。”同桌子坐着五六个人,没人接她的话茬,全都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有个邻居没忍住,对她说:“大姑娘,自家的亲妹子又不是外人,你这会进去帮着拾掇拾掇,你妈也能好点不是?”
娇杏咬了口馒头,慢嚼了两下,哀哀地说:“你们不知道,打小儿我就脾胃不好。每顿多少都得垫巴点儿,要不然我一会儿胃疼开了,不是又给我妈添乱啦?我妈可照顾谁好呢?”看了一下桌子上的菜碟,自语道:“夹点小菜去。”就径自拿了碟子走了。
邻居们看着她的背影,互相交换下眼光。有人小声说:“这可是,老周家怎么投胎来个娘娘?”
院子门口陡地响起一阵哭声,是妹妹生前要好的女友们,为首的手里托着一件玫瑰红的外套,叠得整整齐齐。
她们说,妹妹走前那两天,嘴里老念叨着这件红外套,说要买的,不知怎么没买。现在她们几个要好的姐妹凑钱给她买下来了,让她穿着漂漂亮亮地走。
在场很多人的眼泪就在这一刻被勾了下来。
娇杏业已回到桌前接着吃饭,她飞快瞟了一眼那件红外套,然后端起那碗凉薄的粥,呼噜一小口,呼噜一小口喝开了。
妹妹的丧事办得很体面。这体面并不是来自场面和铺排而是人气。妹妹的丧礼吸走了太多人的眼泪,以至于出殡那天天空都饱坠着,滴着冷雨。许多人,亲戚朋友街坊邻居,工厂里的工友,小学中学的同学,自发的都来为她送行。
可爱的姑娘在最美的年华死去,本来她的人生应有无限种可能的,现在戛然而止,让所有爱她喜欢她的人,心上留下一道齐刷刷的伤口。而她母亲的心,却是被刀切割掉了一块,永远不会复原。
母亲不吃不喝,几次昏倒,眼泪哭干了,已经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腿软地站立不住,被人搀扶着坚持着,就是爬,也要爬着去,亲自送自己的小女儿下葬。
娇杏没有去,她躺在**,身上盖着一床厚棉被。人们在她床前来来往往,她兀自一长声一长声地哼哼着,唱歌一样。
她病了,用她的话说就是“这两天操劳得,吃不舒服,睡不好,上火了,又着凉。感冒得起不来了,我这身体哎------我就这一个亲妹子呀,可是我却没法送她,你看凑得巧不巧?”又央告身边的人:“给我弄点水,让我喝口儿吧?”水端来了,她支起身子,咕嘟咕嘟一气喝完,说:“我就是累着了,肝火旺,这水,喝到嘴里都是苦的。”端水的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是吗?我看你也不嫌苦一下喝完了呢,是不是棉被盖得太厚了,上火了,嘴干得不行呀?”她不答,闭上眼又一长声一长声地咏叹去了。
她一直在**躺了五六天,要吃要喝,小脸养得又嫩又白。
妹妹死后,娇杏在家里的地位又升高了。因为妹妹的猝然离世,当妈的神经高度紧张,总觉得剩下的两个孩子也有随时就“乘风归去”的可能,因此事事当心。特别是对娇杏,总觉得她身体不好,又是剩下的唯一女儿,就格外留心。她那个老实本分的弟弟,反倒靠了后。
这更遂了娇杏的心,她看穿了妈妈的心思,越发觉得自己金贵起来,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
可是,不管她怎么自珍,27岁了仍待字闺中,总归不是件光荣的事儿,在当时的六几年,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甚至算得上是件丢人的事儿。
更丢人的事儿还在后面。
是她妈先发现的,自家的姑娘好像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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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了』
4.怀孕了毕竟是过来人,稍一留神,就觉察到了~杏的异常之~,又不敢贸然问她。一时没了主意,告诉了她爸。那天等~杏~班刚到家,~亲赶~给父亲使了个眼色。她爸一个本分谨慎的人,把~杏~到里屋,用~巴指点了~~子,瓮~瓮气地问:“咋回事?”~杏不答,眼皮~垂,脖子却梗着。这么多年了,她爸在她眼里不过是件家俱。没想到,她爸竟然大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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