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母亲就发现山杏丢下女儿不见了。
平时早起的母亲因为下雨在床上多躺了一会儿。她是被山杏的女儿尖锐的哭声从床上赶起来的。起初听到孩子的哭声,母亲并没在意,可孩子哭了好久都听不见山杏哄哄孩子,母亲就大声的叫山杏,把姚远叫醒了都没听见山杏答应,母亲这才慌了,跑到山杏的屋里一看,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看到这一切,母亲就什么也明白了。
山杏的突然离开,对姚远的母亲打击很大,在床上躺了好多天。好在除了姚远,村里人没有人知道母亲的如意算盘,要不,现在她的如意算盘落空,该引起多少人的讥笑,她的脸面又该往哪里搁?
山杏的突然离开,没有人知道准确答案。村里人最后一致猜测,山杏是出来逃避计划生育的。他们说象这样的太多了,第一胎生了个女儿,怀上第二胎后躲出来,找一个好人家,通过骗婚等手段先生孩子,如果是男孩,她会带着孩子找机会离开,如果是女儿,就丢下女儿离开。西北农村,一对妇夫只有两胎生育指标,许多人千方百计想生个儿子,也就有了这样一出出苦情戏。
上天没有给姚远一个媳妇,却给了他一个女儿。孩子要吃奶粉,这对原本贫穷的家更是雪上加霜。
哥哥和三个出嫁的姐姐都很忙,遥远在校的时候,他们还经常抽空回来看望母亲,有时还会给母亲补贴一点钱,可姚远回来后,他们觉得母亲有人照顾了,就放心了,因此很少回来。有段日子,姚远和母亲的日子过得相当拮据,甚至连给依依(山杏的女儿,姚远起的名)买奶粉的钱都没有。
有天,母亲让姚远把家里的一只老母鸡拿到集市上去卖,卖了钱给依依买奶粉。一听母亲的话姚远的头马上就大了,可家里实在是没办法了,尤其是依依的奶粉已快没了,母亲只好给她烧面糊糊给她喂,可这小家伙说什么也不吃,只是不停地哭,让姚远不胜其烦。没办法,姚远只得答应母亲,硬着头皮推着自行车出了家门。
姚远越往集市走心里越发怵。去集市要经过他读初中时的母校。初中的他,曾是那么辉煌,是老师和同学眼中尖子生,不只一个老师说过,如果云岭中学有一个学生能考上大学,那么这个学生非姚远莫属。要是对自己爱护有加的老师,看到他们昔日的得意门生落魄至此,不知该做何何感想?姚远越想头脑越大,他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碰见初中的老师同学。随着集市的临近,姚远就越紧张,双腿像贯了铅似的,连蹬自行车的力气都没有了。
进入集市,姚远的心便悬了起来,生怕遇到一个熟人,感觉得就像做贼似的。他推着自己行车走着,这时候他才发现,要买掉这只鸡,对他比登天还难。他根本张不了口。他要卖的鸡装在一蛇皮袋里,架在自行车后座上。他要不张口,谁也不会知道他要干什么。他觉得他来集市了,可以向母亲交待了,还没走到集市中心,便调头逃也似的往回骑。
集市距家十来里路,骑了有一半的路的时候,另一种担忧冒了出来:即便母亲不责怪,可依依的奶粉怎么办?依依的一声接一声的哭声再一次清晰地传到耳畔。姚远一下子沮丧到了极点,双脚再一次变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索性从自行车下来推着它走。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他就坐在路边休息。他多么希望路上有人能问一声,能买走他的鸡,可一路无人问津。
“小伙子,你袋子里是不是装着只鸡?”姚远一路走走停停,直到要翻家乡的那座山梁,终于碰到一个路人向他问道。
“是。”
“卖不卖?”
“卖!”一听此话,姚远像遇到了救星,欣喜若狂。
可这仅有的一次,还是没能抓住。因为此人给的价格,与母亲给自己定的价相差悬殊。而且,姚远看出来,此人也许是随口问问,并没要实心要买的意思。
翻过山梁,小村就出现在眼前。能够看到自己的家了,姚远再也没有勇气向前走一步,他把车子停在路边,在山坡上坐了整整一下午。
深秋,收割过的庄稼地空荡荡的,满眼一片萧索。
看着光秃秃的远山,姚远心头一片悲凉。自己连一只鸡也买不掉,还妄谈什么给母亲幸福?这件事,把他刚回家时建立起的自信和愿望,一一击碎,片甲不留。他这才明白过来,像他这种人,呆在农村,非但不能给母亲幸福,而且还会拖累母亲,给她更大的不幸。要是没有自己,哥哥姐姐一定不会像这样撒手不管,母亲的生活,也一定不会像这样艰辛。
就在这一刻,姚远第一次有了想离开村庄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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