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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白夜不答,金铃子转回身。她右手腕的创处,仍在淌血,但出血量明显减少。金铃子心知肚明,因她体内流淌着玄君的血,手腕被折的重伤,并无剧烈的疼痛感,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口竟有逐渐自愈的现象。虽及不上蕴蓝王族神奇的医术,但对本是朱雀神族的金铃子而言,已经受用不尽了。
娄庥只见少女莞尔一笑,明若春花的容色,却是凶悍的言语:“此战不死不休,来吧,老头!”刚想说她什么,却见红衣一展,少女飘身上空,不禁骇然。素闻朱雀神族飞空之际,有红翅御风,可眼前的少女竟没有化出双翅。
红衣飘飘,窄袖贴身,金铃子周身幻出绚丽的火光,那火光隐隐紫蓝,比以往任次施展朱雀灵力更加高贵。
娄庥正踌躇如何下手,居高临下的少女已然出招。
纤手横展,红绣鞋尖尖朝下,若脚尖立风。双脚忽然一动,身子已经旋转起来,红衣似蝶,缓慢柔和,仿佛舞蹈,旋出的风微微灼热,扑面温柔毫无一点攻击力。
“这是什么功夫?”娄庥惊诧。这样的灵力,如何伤得了自己?他运起气海之气,走咸江,上承江,火系灵力的微弱攻击,不伤他分毫。
一旁奎生早觉得诡异,却看不出端倪。这样的攻击,别说娄庥,连普通修炼者也能防御。瞥眼看白夜,后者合袖立于缥缈御香中,说不出的沉静,还是那么镇定!
热力逐渐加强,娄庥手劲一强,软剑顿时刚直闪亮,看那锋利面,不逊于元国的上等剑器。娄庥暗想,火系灵力逐步增强又奈何?金铃子的修为远在他之下,只要运灵力至承江,别说她那点星火火灵,全灵都未必能伤他。
娄庥的剑直指金铃子,出手即是他的成名剑诀“夜叉探海”。只见剑发出明亮白光,直直刺入金铃子的火光中。“不使全灵,你必身受重伤!”他到底大将风范,加之一心只想生擒金铃子,出手虽厉却不狠毒,言语上更是提醒。
然而少女只是微笑,纤指一动,迎上剑锋。
“公主!”娄庥惊呼,她不闪且直面相迎,他岂有时间收手?
“小心!”身后奎生惊喊,却是对娄庥喊。直到此刻金铃子的出手,他才看出诡异所在。纤细的指头,火光背后,尽是蓝光!
难怪白夜笃定她不败,难怪要她以最少灵力对敌!原来,金玲公主的死海已改,朱雀王族的血脉已变!那蓝光奇幻,乃玄武灵光!
纤指点到剑身。奎生惊出一身冷汗,埋怨起自己。水火本是互不相容的灵力,此刻娄庥的承江御火失水,轻则重伤,重则当场毙命。虽然水火双灵齐聚一身,本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可他早就发现公主灵力诡异,死海已改,却要到公主真正展示出手段才明了,真是太迟钝了!
指顾之际,娄庥吃足了暗亏。水系灵力顺着剑身,势如破竹侵入承江。一大口污血喷涌而出,四落殿内。奇异的软剑一离开他的手,就还原为棉帛状,悠悠落地。
奎生上前欲扶娄庥,他却挥手拒绝了。娄庥哑声道:“公主果然好手段!”
金铃公主一直对他没有好感,此刻却柔了声音:“老头,你对我手下留情,还是划算的。”
娄庥哼了一声,没有反驳。他怜香惜玉因此逃过一劫,以承江之力为主的“夜叉探海”,运力越大,遇上水系灵力,必损伤越大。
奎生再次仔细打量金铃子,红衣之上,蓝光忽隐忽现,那水系灵力竟不是外加的,而是从她体内发出的!朱雀神族,竟然身具二方灵力,二八年纪,身手已臻至一流高手地步,若没有中了卜咒,这位公主堪称前途无量!别说四国第一宿将,四国第一人都可能!
思索间,身边人却金光镀身。原来娄庥受了内伤,面前死战,再不敢心生怠慢,周身运上金系灵力,霎时,他整个人仿佛变了。虽身上衣裳破损,血迹斑斑,但金光重重完全掩盖,加之他原本就风度不俗,看上去,竟似镀金泥陀。
金铃子笑声如铃,对手终于认真起来了!
听她笑声,白夜想的却是,只道金铃公主顽皮可爱,骨子里却秉承了朱雀神族的戾杀之性。现时她尚年轻,年岁大了,不知会变为何样?忽然,一种可怕的想法浮现脑海。
蓝蕙心放不下痴恋,终身十八岁的芳龄,直到离世,还是那副绝代身姿,而金铃子也一样钟情于玄君,难道会永生十六岁,还是永永远远停留在十六岁呢?
馥蓝殿上,白夜悲从心来。她抬头,睁开失明的双眼,却是苦笑。已经瞎了,还能看见什么?身在殿中,岂有天望?
奎生的目光穿越对战的二人,华丽的宫殿中,蓝衣王妃的身形单薄,一如她自小的孤苦——无论身处何等繁华之地,神情举止显示出的都是凄凉。同样身为命运之子,蓝琬背负着一身荣华富贵,她却身压荒凉绝境。
白夜垂首,喃喃:“夜旦之常,生死有命。天下莫不浮沉?”
奎生闻言一怔。再望白夜,那低头的温柔,显示出静美的妇态。奎生以他那敏锐的卜感立刻得知,往日命运多舛的庶公主,现今已为人妇、人母。于是,接着白夜的话,他艰难地吐出一句:“这天下果然要变了!”
白夜缓缓抬起头,却是一笑,容光逼人,奎生再不敢望,转了目光,却见红衣少女娇笑曼舞,红袖回旋,蓝红光芒不时交替,而娄庥一脸凝重,手现金芒,一一接下双色光芒。
“我推!轻轻一推!哈哈!”金铃子一边笑着出招,一边暗喊痛快。不以全灵,只游丝灵力,却令利国上将只有招架全无还手之力。
“我再推,轻轻的一推!”水影冰火随心而发,比之镜湖修炼时分,娴熟度又上了一层。
娄庥陷入苦战,受伤之后,承江接续之力慢了半拍,而对方诡变的灵力,虽力弱却快速,一不留神,就会被再次入侵承江。一点点都不能触碰,只能以重灵隔挡。难怪先前白夜要她离远他三尺,就是这三尺,他一分都不能前进,真真有苦叫不出。娄庥需全灵、全力以赴来防不时之变,而金铃子却是轻松悠闲。时间上拖沓也就罢了,只怕到了最后,灵力耗尽再无法抵挡那诡变的灵力。
“再来!换一个!看看这次能不能接住!”金铃子顽性大起,不觉加重了一份灵力。娄庥只见眼前蓝光明媚,那红绣鞋尖轻轻踢来,他忙将双手叠在胸前。绣鞋在他手上连点二记,“噗噗”二声轻响,娄庥又是一大口血喷出。
“咦?”又见他受伤,这次奎生却没有上前搀扶,只是讶异一声。
金铃子踢中娄庥两脚,越发得意起来。“赶紧投降,你手下留情,我岂能不如你?老头,认输了吧!”
娄庥弯腰捂住胸口。刚才那两脚,一脚水冰一脚火影,接来只觉身体一半被冰冻一半被火烧,两下之后,承江似已消失。
金铃子拿眼瞟奎生:“你如果不想跟他一样,被我揍一顿,就赶紧带他走吧!”
奎生笑了笑:“公主莫太猖狂,不然有你苦头吃!”
只见娄庥慢慢直起身体,擦净唇角鲜血,平声问道:“白夜叫你越少灵力越好,公主为何不听她的话?”
金铃子好奇地问:“难道你也觉得我灵力使得越少打你,你就越舒服?还是你胆怯,不敢接我的水影冰火?”
“水影冰火?”奎、娄二人不约而同地重复了这四个字。打了老半天,这时方知金铃子功夫的名称。奎生不禁叹道:“四国之大,还有谁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调教出你这样的身手?我看,只有贞国玄君了!”
金铃子妩媚一笑:“你这老头真的很顺眼!”
奎生凝望她道:“可惜你终究年轻气盛,没有依照白夜的话语,使重了灵力!如若不然,今次我们还真难取胜于你!”
金铃子一呆:“这怎的道理?你们还能胜我不成?”她想她分明又将娄庥打出了血,没有落败的理由呐!
身后白夜道:“娄将领受了你的水影冰火,此刻他承江暂失,你再无承江可入。”
“啊?”金铃子恍然大悟,心下顿时后悔起来。虽将娄庥重创,但同时也失了水影冰火的优势。而娄庥惊讶地目视白夜,她如何得知自己失了承江?奎生更是心下转过无数念头,这样的局面,以白夜的智慧,早就该料到。
却听白夜又道:“可是,金铃公主你仍有能力与他一战!”
“怎的战?”金铃子问道,此刻她打定主意,这回无论白夜叫她做什么,她都不敢再差池半分。
白夜缓了缓,馥蓝殿内顿时一片寂静。三人都很有兴趣听她说下去。都到如此境地,金铃公主还能再战吗?
“这注定是场艰苦的战斗!”白夜再次说道。
奎生心里顿时通明,她早就把金铃子的性格计算在内。这个局面,是她预谋的。
白夜扬声道:“朱雀断腕都无法令你后退,那么血溅馥蓝殿又如何?白夜深知公主脾性,此情此况,再说让公主独自离去的言语就是辜负公主了!”
金铃子眼中闪出火光。蕴蓝王妃决不同于普通人!
娄庥冷冷道:“你难道真要金铃公主战死在这里吗?无耻的女人!为了自己活命,就置金铃公主于死地吗?”
金铃子周身的火光更加明艳,她厉声道:“错了!大错特错!老头,你一点都不懂我!”
“我不是为她而战,我是为我师而战!”金铃子凛然道,“我的命是我师捡回来的,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死又何畏惧?况且,我身为四国第一神君的弟子,岂能辜负师门?今日你们要掳走我师兄之妻,我不挺身而出,岂配成为玄君弟子?哪怕战死,我也要你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奎生点头赞道:“好!”能为此女破除血咒,会成为他生平最骄傲之事。
白夜体内气血翻涌。如果金铃子早听她言,也许能磨蹭到蓝琬回宫,金铃子自不伤分毫,可是如果那样的话,金铃子就不是金铃子了!当真是逃不了的血战,躲不过的命运!奎生的谶语犹在耳畔:
“坎生辟恶,兑情而伤性。兽身人面,以骨血相偿。”但愿奎生的谶语能在馥蓝殿内应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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