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四十五年四月,年逾六十的皇帝嘉平,在皇室内乱平定之后,诏书天下,起雄兵五万,以太子仪翔为主帅,海门关偏将林漠为副将,北上征战匈奴,以期平定多年来骚扰汴边境不止的最大强敌,北匈奴。
汴,京城,繁华烟柳之地,在此旨意一下后,满城离情别意。虽说是出行的兵士个个均是士气高涨,深以能够保家卫国为荣。可是,终究一将功成万骨枯,很多人家都为自己的即将远征的儿郎,悄擦眼泪。就连那功高牢苦出生入死不知道经过多少场战役的冷伯平冷王爷也不例外。
凤栖宫,冷伯平紧锁双眉,背手而立面对着客厅中的山中白虎图,一言不发已经已有半柱香的功夫,而他背对面所坐着的,赫然竟是同样面色阴沉的海门关大将——林宽将军。
这两个朝廷中有名的不和之人,竟是首次走到了一起,真是匪夷所思至极!而他们一见面竟是一言不发,长达了半柱香的功夫,气氛沉默凝重的让人喘息不过来,门口站立着的士兵都忍不住地脑袋上渗出了冷汗。
终于,冷伯平先开了口:“林宽兄,多年不见,风采不减啊!”一边说着,一边望向对面沉默品茶的林宽,林宽,这个和自己同样名震朝野的大将,竟还是当年的书生模样,看上去依旧文气十足,竟完全不似一个武艺出身之人。唯一不同的,就是当年那头黑发,竟见星星白发。
林宽面容不变:“冷王爷过奖,林某自愧不如王爷。”
冷伯平冷冷一笑,这么多年来,这林宽倒是一点没变,说话还是那么的话里藏话,神态还是那么的傲慢,傲慢的刺的人心疼。
真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他,怎么会就生出了宝儿那样一个女儿来?想到宝儿,冷伯平的心里一疼,望向林宽,他看上去同样的面上忧色重重。
无论如何,今天这里,站着的,只是两个同样为着女儿担忧的父亲。冷伯平想到宝儿,心中突然一暖,宝儿,宝儿真是太像她了,那个当年名动武林,艳惊天下的她,让人一见倾心的她,只可惜……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啊!冷伯平心中一阵长叹,望向林宽,禁不住的问道:
“宝儿,宝儿可有消息了?”
“托王爷的福,没有。”林宽冷冷地说,但冷冰冰的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焦虑。宝儿,他的爱女,他的明珠,她在临死前一个劲的叮嘱,不要让她入京,不要让她入京,可是,她却还是无论怎样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这个京城。
香玉啊香玉,宝儿若是有一丝的不测,我将地下如何见你!林宽的心里百味杂陈。一刹间很多的往事涌上心头,望望面前的这个人,这个曾经最要好的一起长大的人,他还是难掩自己的悲愤之情,晚贵妃可是死在他的手里,而同样的,香玉,晚香玉,贵妃娘娘的堂妹,自幼父母双亡,由贵妃娘娘一手抚养带大视贵妃如母,自己最爱的人,也基本可算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冷伯平转过身,没想到,竟与林宽的目光对视,后者视线中的悲愤和疑问,虽然事隔了那么多年,还是忍不住的让他的心翻腾起来。为什么,他曾记得当年的这位好友曾经在晚贵妃死后不久晚香玉也因悲切过度痛逝后,一而再再而三的问自己为什么,那目光就是像现在这样一般的悲愤。
为什么,冷伯平心中也在不断的问自己为什么?他多想告诉老友,究竟是为什么,可是,他不能说,他不能说。包括对香玉,他都不能说。冷伯平,闭上眼睛,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晚香玉,她是她的娘,宝儿的娘,他最爱的,却也是被他伤害的人!
冷伯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喃喃如同梦呓:“香玉,我对不起你。”
是的,他对不起她,无论他日后做了多少的事情,多少无名的善事,他还是觉得对不起她,他的身后永远有那么一双明亮的饱含着幽怨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仿佛在说,冷伯平,你会遭报应的,是的,会遭报应的。他现在就已经遭到了报应,他的女儿,如嫣,如嫣爱上的人,却……
香玉,那是不是你惩罚我的方式?冷伯平苦笑一声。抬头望望林宽,后者的眼睛里已经又是枯井无波般的沉静,还有鄙夷。
是的,鄙夷,在林宽这个大将军的心里,也许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蛇蝎心肠的人,一个为自己的升官发财,而不择手段的人!然而,无论如何,无论他怎么想,自己终究是欠了他的,虽然他的眼光像刀一样,让人心疼,可是,在这样一个下午,一个等待的下午,不知道为什么,冷伯平的心里却异常的暖哄哄的,以至于他想要说些什么,想要解释些什么。
毕竟,我们都老了,他想,望着林宽的星星白发,张开口来:“林宽——”
他喊,可是,他的声音却被另外的一个声音打断来了。
“皇后娘娘嫁到——”门外响起了太监尖细的声音。
“很久不见了,林将军!”德容皇后凤步轻移就座,面带微笑。
“谢娘娘关心。”林宽拱手施礼。
德容皇后微微一笑,手捧香茗:“此次出征,有劳将军了。”
远征匈奴,林漠是偏将,而林宽则是此次他们出征的后方——海门关驻守将军,责任不可谓不重大。而这个时候,为何皇后却召见自己?
林宽微微一笑:“为国分力,分内之事。”
皇后,却不说话了,沉吟了很久,忽道:“林将军的女儿,听说陷在匈奴?”
林宽心中一沉:“禀告娘娘,宝儿在匈奴。”
“嗯,”皇后娘娘微微一笑:“那倒是了,林将军的女儿在匈奴,俗语说的好,虎父无犬女,将军此次征战,宝儿,也许,能够给将军帮不少忙了。”
林宽一愣,宝儿?
皇后却仿佛没有看到林宽的面色:“林漠,是将军之子?”
“禀娘娘,漠,是在下养子。”
“嗯,”皇后娘娘轻笑:“林将军很是福气啊,不仅有宝儿这样一个爱女,更有林漠这样一位英勇善战的儿子。只是,不知道,林将军的爱子,现在婚配了否?”
婚配?林宽突然摸不透眼前这位娘娘的心意来了。
“如果没有婚配,”皇后轻笑:“我倒是有个提议。”皇后优雅地揭开茶盖,轻抿香茶:“我看,此次征战胜利归来,倒是不如将宝儿指婚给林偏将,两位打小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此次战胜归来,两位倒是极好的佳偶。林将军,你觉得如何呢?”
此语一出,不光是林宽一愣,冷伯平也是一愣。
“娘娘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关心起臣子们的家事来了?”林宽冷冷一笑:“儿女的事情,自有儿女自己主张,臣觉得,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是的,顺其自然的好,林宽想,虽然自己的私心里一直也是希望漠儿和宝儿能够结为连理。但是,他并不想强求。而这娘娘的突然插手,也让他心生怀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是让皇后娘娘突然注意起宝儿和林漠的事情来了?林宽眯起了眼睛,自己匆匆奉皇命入朝以来,就明显感觉到朝中紧张的氛围。而林漠,自“皇室之乱”以来,就每日匆匆忙忙,一直在为皇上奔走,自己竟是连见他的功夫都没有。
皇后笑了:“林将军还不知道吗?林漠在此之前,曾请皇上赐婚他和宝儿呢。”
赐婚?林漠?林宽彻底的愣住了。
望着林宽走出宫殿的背影,冷伯平心中五味杂陈。
“娘娘何苦要这么做?”冷伯平问。
“何苦?”皇后站起身来:“冷王爷也觉得这门婚事不恰当吗?”
冷伯平躬身施礼:“娘娘,如嫣不是妒忌之妇,完全可效娥皇女英。”
娥皇女英?皇后冷冷笑了:“冷王爷心胸果真宽广,你所提议的难道哀家就没想过吗,只可惜,那仪翔,不似当今圣上,完婚一年来,如嫣至今尚是完壁!”
轰的一声,冷伯平懵住了。如嫣,只知道她与太子感情不和,却没想到,他们竟到了这样一个地步!
“冷王爷,如嫣是我的养女,虽不是亲生,我却视她为亲生!我不想再造就一个德容!”德容皇后说至此,竟是沉默起来。皇后,贵为一国之母,风光无限,可谁又知道,这么多年来她是如何熬过来的?想当年她也曾是艳冠群芳,也曾新婚为圣上宠爱,盛极一时。可是,她却遇到了那晚贵妃,晚娘娘。那个女子夺去了皇上所有的心,从皇上看她的眼神里当可看出,他是真的爱上了她。而今天,纵使晚贵妃逝去,皇上对自己仿佛也恢复了往昔的宠爱,但是,实质上,却是多少年来相见如同陌生人。现在,这个仪翔,竟是较之圣上更胜一筹,完婚一年,竟是从未与如嫣同房过!
皇后娘娘长叹一声,望望冷伯平,当年,他顶着天下人的骂名,为了皇室的安危而做了那不得不为之的事情,只道是到了今天能够给他一个补偿,一个安慰,可是,谁又能料到,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看来,也只能有这样一个办法了,让她嫁给他,林漠,也许,只有她嫁了后,仪翔才会……,况且也只有林漠,才能娶她,才能更好的娶她……
“我看林漠倒是配的上宝儿”德容皇后冷冷地望着冷伯平:
“难道,你不知道林漠,是什么人吗?”
冷伯平一愣,林漠,林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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